天刚蒙蒙亮,我便从一场无梦的沉眠中醒来。谢为坐在卧房门口,怀里抱着刀,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即便是在这种随意的姿势下,他宽肩窄腰的身形依旧显而易见。晨光熹微中,他放松了平日里的戒备,展现出一种青年人特有的柔韧气质。
“咔”,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微微抬起头。那是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流畅的轮廓,白皙的皮肤,薄唇轻抿,狭长的眼眸半睁半闭。
嚯,好一个薄情相。偏偏合我胃口。
这人做事倒是很上心。昨晚不仅收拾了饭桌,还顺手把漏雨的屋顶给补好了。今天阳光正好,我正准备把草药拿出来晒,他已经抢先一步接过去了。三两下就把活儿干得妥妥当当。
正当我无所事事时,谢为突然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闪身进了屋,找了个角落站定。我心中暗笑,这警惕性倒是挺高。
"别紧张,是我托山下的村民送菜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喘息也越来越重。奇怪,往常都是柱子来送菜,今天怎么换成了他娘亲?
林姨背着个大箩筐,走到栅栏处就开始吆喝:“唐公子,这五日的菜给您送来了!”她背上的箩筐里装着新鲜的蔬菜,还带着泥土的气息。
我取过盲杖,“谢过林姨,放在门口就好。”
“今天怎么是您亲自来送?要是赶集的话,晚些日子也无妨。”
“唉,哪能赶集啊,再过几天就要秋收了。”林姨叹了口气,有些发愁,“柱子本来在囤柴火,结果遇上野猪,逃跑时摔伤了腿。这下可好,郎中说了,至少要歇一个多月。”
“那您家的地可怎么办?”我关切地问道。
“没办法,只能花钱雇人帮忙了。本来说今年要给柱子做床新被子的,现在也只能先放放了。”她一面说,一面把菜从背篓里往外搬,“青菜两斤,茄子萝卜各五斤,土豆红薯一共十五斤,还有两斤熟猪肉。”
听着这悉数的菜量,我摸出准备好的铜钱,一张一张仔细数着。谢为一直站在屋角,像个雕塑似的。我伸手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
“听到了吧,林家正缺人帮着收庄稼。”
“听见了,但我不会。”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
“不用会,有力气就够了。总不能老躲在这里,村里时常有人上山采药、砍柴。与其等被人发现起疑,不如趁机混个身份。”
沉默片刻,他终于松口,“什么身份?”
“就说是家里派来照顾我的护卫吧。山里猛兽多,这个理由很说得通。”我笑着逗他,“从现在起,你得喊我一声公子。”
“你!”他憋了半天,最后还是乖乖叫了声,“公子。”
林姨听完我的解释,显然还有些迟疑,“小谢壮士真的不介意吗?”
“你介意?”我偏过头问谢为。
“不介意。”他闷声回答。
“那就这么定了。”我把数好的铜钱递给林姨,“让他多攒点老婆本也是好事。”
等林姨走远,谢为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让我推掉这份工钱?”
“因为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我笃笃地敲着盲杖,“自从男人去世后,周围人的同情就成了刺向她的利刃。”
空气静默片刻,他又问:“那她为什么叫我壮士?”
“可能是因为你看起来比较壮?”我故作认真地回答。
这时,我忽然想起件事,忙道:“对了,先把菜收进去,今晚煮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