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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寄信人第一章 雨夜来信者

镜中寄信人

梅雨季的第七天,便利店的玻璃蒙着层水雾,像谁哈了口气又匆匆擦去。林小满用袖口蹭了蹭收银台,目光再次飘向街对面的梧桐树。

穿灰大衣的男人还在那儿。他的大衣下摆被风掀起角,露出磨损的皮靴尖,鞋跟处沾着暗红泥点——像是老宅后巷那种带铁锈味的红土。林小满数着他第三次抬腕看表的动作,电子钟的蓝光在玻璃上投下冷白倒影,显示着22:47。

“要我说,得报警。”阿远往热饮柜里补关东煮,不锈钢夹子碰得柜体叮当响,“上周三开始,每天你夜班他都来,比我蹲点买彩票还准时。”

林小满没搭话,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收银机边缘的缺口。那缺口是去年冬天,她为了捡掉落的硬币,用钥匙撬出来的。此刻钥匙正躺在帆布包最内层,贴着母亲留的银锁片,锁片上刻着“小满”二字,笔画间积着经年的灰。

男人突然动了。他裹紧大衣,沿着湿漉漉的马路牙子走来,鞋底踩过积水的声音像有人在敲碎玻璃。林小满看见他左手始终攥着个信封,拇指反复摩挲封口处,牛皮纸被磨得发毛,露出底下淡青色的纹路——那是种老式信封,现在连邮局都少见了。

门铃叮铃响起时,林小满闻到股陈旧的霉味,混着雨水的腥甜。男人在收银台前站定,帽檐阴影里露出下巴线条,胡茬青黑,像是几天没刮。他没说话,将信封推过台面,指节敲了敲,又迅速缩回袖口。

林小满触到信封的瞬间,指尖发麻。纸面粗糙,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颗粒感,收件人“林小满”三字用蓝黑钢笔写成,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细长的墨尾,像道未愈的伤口。男人转身时,她瞥见他后颈有块月牙形红痕,形状与自己锁骨下方的胎记惊人相似。

“喂!”阿远举着扫码枪追出去,“你买东西没付钱——”话音戛然而止。林小满透过玻璃看见,男人已经消失在街角,只剩梧桐叶在风里簌簌发抖,像谁抖落了满身秘密。

夜更深了。

林小满攥着信封站在公寓门前,楼道声控灯坏了三天,物业公司总说“明天修”。她摸出手机照亮,屏幕光映出防盗门斑驳的绿漆,门把手上缠着母亲临终前系的红绳,绳头结着颗转运珠,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晃。

信封在掌心洇出潮意。她数到第三十七次心跳时,终于将钥匙捅进锁孔。门轴发出老旧的吱呀声,像某种蛰伏的生物张开了嘴。玄关柜上的电子钟跳成23:00,她突然想起母亲生前最怕整点,总说“时针分针叠在一起时,阴阳的门会漏条缝”。

客厅窗帘没拉严,月光斜切进屋里,在地板上投出银灰色的刀。林小满摸到墙上的开关,却在按下的刹那顿住——她听见衣柜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有人在里面翻找纸张。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她后退半步,帆布包带从指间滑落,信封“啪”地掉在地上。月光中,牛皮纸封口自动裂开道缝,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边缘,隐约可见“市立医院”的字样。

衣柜动静消失了。林小满屏住呼吸,摸出包里的防狼喷雾,另一只手抓起门边的棒球棍。她数到三,突然挥棍砸向衣柜——

木棍撞上木质柜面,发出空洞的闷响。柜门纹丝不动,只有镜面裂缝里映出她惨白的脸,像张被揉皱的纸。那道裂缝是她十三岁时摔碎相框造成的,当时玻璃碴划伤了手腕,母亲抱着她哭了整夜,边擦药边念叨:“镜子破了要赶紧扔,不然魂会顺着缝跑出去。”

信封里掉出两样东西:病历单和照片。

病历单右上角印着“1998年3月15日”,患者姓名栏用钢笔写着“林春生”,诊断栏的字迹被水洇过,勉强辨认出“重度烧伤”“脏器衰竭”等词汇。主治医生签名处盖着模糊的蓝印,姓“陈”,最后一个字被墨点遮住了。

照片边角卷起,塑料膜下积着灰。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婴儿站在落地镜前,男人左腕有道月牙形疤痕,婴儿裹着粉色襁褓,露出半张皱巴巴的小脸。落地镜边框雕着缠枝莲纹,镜面深处映着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扎着红头绳,正隔着玻璃朝镜头挥手——可小女孩脚下的地板上,分明倒映着拍照者的影子,那影子穿着护士鞋,鞋跟处有块明显的磨损。

林小满猛地抬头,看向自家衣柜的镜子。镜面裂缝里,红棉袄女孩的轮廓若隐若现,她的手正从裂缝中伸出,皮肤青白,手腕上有道正在渗血的月牙形伤口。

“小、小满......”沙哑的男声从镜子里挤出来,带着潮湿的霉味,像泡在水里二十年的枯木,“你终于来了。”

棒球棍“当啷”落地。林小满后退时撞翻了矮柜,相框摔碎在地,玻璃碴中映出双重影像:镜中男人的脸逐渐清晰,左额有道烧伤疤痕,而现实里,红棉袄女孩的手已经完全伸出镜面,指尖滴着黑色液体,在地板上洇出不规则的图案。

“别过来!”林小满抓起台灯砸向镜子,灯泡碎裂的瞬间,整栋楼陷入黑暗。应急灯亮起的红光里,她看见镜中男人举起另一只手,掌心躺着枚生锈的钥匙,钥匙孔周围刻着细小的莲花纹,正是母亲日记里提到的“镜仙咒钥匙”。

“去阁楼......第三块地板......”男人剧烈咳嗽,镜面泛起蛛网状血痕,“你妈妈......留了东西......”

衣柜突然剧烈晃动,柜门“砰”地敞开,冷风卷着霉味扑面而来。林小满踉跄着冲进卧室,反锁房门的刹那,听见客厅传来布料摩擦声,像是有人从镜子里爬了出来。

背靠门板滑坐在地,她摸出手机照亮,屏幕光里跳出条未读消息,是阿远发来的:“刚查了监控,那男的根本没进便利店,你小心点!”

冷汗浸透了衣领。林小满颤抖着点开相册,翻出母亲临终前的视频。画面里,病床上的女人瘦得脱形,手腕上戴着和自己同款的银锁,她费力地抬起手,对着镜头比出“三”的手势,嘴唇开合:“记住......第三块......”话未说完,心电监护仪便发出长鸣。

窗外惊雷炸响。林小满望向床头柜,那里摆着母亲的遗照,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白衬衫,领口别着枚莲花形胸针,和镜中男人掌心的钥匙纹路一模一样。她突然想起,母亲葬礼那天,殡仪馆的镜子映出的自己,后颈似乎有团模糊的红影,像谁披了件红棉袄站在身后。

钥匙在裤袋里硌着大腿。林小满咬咬牙,抓起手电筒冲向阁楼。木质楼梯每走一步都发出呻吟,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墙皮剥落处露出泛黄的报纸,日期是1998年3月16日,头版标题是“老宅离奇火灾,一家三口仅一女幸存”。

阁楼门没锁,推开门时,灰尘扑进鼻腔,惹得她连打三个喷嚏。月光从破瓦缝里漏进来,在地板上织出银灰色的网。她跪下身,按母亲视频里的手势,数到第三块地板,用钥匙撬起木板——

底下躺着个铁皮盒,铁锈蹭了满手。打开的瞬间,几本日记倾泻而出,最上面那本封面写着“周素兰”,是母亲的字迹。林小满翻开第一页,1998年3月14日的日期下,字迹被泪水晕开:

“春生说镜仙咒成了,小满的呼吸稳了。但镜子里的他......不对劲,眼神像变了个人。医生说小满活不过三岁,可我总觉得,镜子里的才是真正的春生,现在这个......”

字迹突然中断,下一页贴着张泛黄的收据,是市立医院精神科的挂号单,患者姓名“林春生”,就诊时间1998年3月15日,诊断栏写着“创伤后应激障碍,建议住院观察”。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林小满慌忙将日记塞进怀里,转身时看见穿灰大衣的男人站在楼梯口,帽檐下的眼睛泛着红光,像两簇即将熄灭的火。他抬起手,林小满看见他手腕上的月牙疤正在愈合,皮肤下隐约透出莲花纹路——和钥匙上的一模一样。

“把东西给我。”男人开口,声音不再沙哑,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你以为镜界的人能出来?别傻了,你父亲早就在火灾里死了。”

林小满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阁楼里那面破旧的穿衣镜。镜面蒙着厚灰,却在此时泛起水光,像有人在镜子另一面流泪。她摸到口袋里的照片,指尖触到照片上红棉袄女孩的轮廓,突然想起母亲日记的最后一句:“如果看见穿红棉袄的女孩,那是被镜灵夺舍的我......”

男人突然扑过来,手电筒被打飞,光束在天花板上划出凌乱的弧。林小满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耳边飞过,腥臭的气息喷在后颈——是剪刀,生锈的剪刀刃闪着寒光,正插在她头顶的木板上。

“镜子!看镜子!”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焦急,林小满被迫转头,看见镜中映出截然不同的场景:年轻的父亲正将襁褓中的自己放进衣柜,母亲穿着红棉袄站在落地镜前,镜面上爬满金色咒文,而镜子里的母亲突然转身,朝现实中的自己露出诡谲的笑,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镜片。

“镜仙咒是双生咒。”男人扯开领带,露出左颈的莲花胎记,和镜中钥匙的纹路分毫不差,“你父亲用命换你生机,镜灵却趁机夺了他的身体。现在镜界大门将开,你必须......”

楼下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皮鞋踩在玻璃碴上的声音。红棉袄女孩出现在楼梯转角,她的红头绳滴着黑水,剪刀在月光下泛着青芒,嘴角咧开的弧度超过人类极限,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

“小满,”女孩开口,声音是母亲和男人的混合体,“跟妈妈回家,我们一家该团圆了。”

林小满感觉后腰的镜子突然发烫,镜面裂缝里渗出金色光点,像谁在镜界点燃了灯。男人猛地推开她,掏出藏在腰间的手枪,枪口却对着阁楼的镜子——不是现实中的镜子,而是镜中映出的另一个镜像阁楼。

“咒术时间到了!”他扣动扳机,子弹穿透镜面,镜中阁楼的天花板应声坍塌,红棉袄女孩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体开始崩解成碎片,每片碎片里都映着不同年代的林小满,从襁褓到二十三岁,像条流动的时间河。

“拿钥匙!”男人踢开脚边的碎片,镜中现实开始重叠,林小满看见两个父亲的身影在镜中交错,一个穿着白大褂,一个穿着灰大衣,他们同时朝她伸出手,掌心都躺着那枚莲花钥匙。

钥匙插入镜面的瞬间,整栋楼剧烈震动。林小满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满,记住,镜子只能照出人的影子,照不出人心。”金色光芒中,她看见1998年的火灾现场,父亲将她塞进衣柜时,手腕上的月牙疤还在流血,而衣柜的镜子里,另一个父亲正隔着镜面,将钥匙塞进她襁褓里。

“快走!”穿灰大衣的男人推了她一把,林小满踉跄着跌入镜面,碎玻璃划过脸颊的刺痛中,她听见男人在身后喊:“我是陈默,你父亲的学生!记住,别相信镜中的任何人——”

光芒吞没了一切。当林小满在镜界的废墟中醒来时,天正下着金色的雨,远处矗立着无数破碎的镜面,每面镜子里都映着同一个场景:年轻的父母在老宅落地镜前微笑,婴儿在父亲怀里伸手去抓镜中飘落的花瓣,而镜面清澈如洗,没有任何倒影。

她摸向口袋,照片还在,但红棉袄女孩的影像已经消失,只剩父母和婴儿的合影。婴儿的襁褓边缘露出半把钥匙,钥匙孔周围的莲花纹正在发光,与镜界地面上的图腾完美重合。

“小满。”

沙哑的呼唤从身后传来。林小满转身,看见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碎镜堆中,他的左腕缠着渗血的绷带,烧伤疤痕从额角延伸到下颌,眼中却含着二十年来第一次流下的泪。他张开双臂,袖口露出内侧的刺青——一朵即将盛开的莲花,和陈默颈间的胎记一模一样。

“爸爸......”林小满的声音哽咽,手中钥匙突然发烫,镜界的雨停了,天空裂开道缝,漏出现世的月光。男人走上前,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脸颊,触感带着镜界特有的凉意,却又像现世的春风般温柔。

“对不起,让你等了二十年。”他掏出块怀表,表盘停在1998年3月15日23:00,“镜界的时间很慢,但每过一个月,我的表就会走一格。你看,这里已经积了二百七十六格灰,说明你在现世平安长大了二十三年。”

林小满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男人身上有陈旧的消毒水味,混着镜界的霉味,却让她想起童年记忆里模糊的温暖。远处传来镜面重组的轰鸣,她抬头,看见陈默的身影在镜界边缘一闪而过,他的风衣下摆染着血,却朝她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我们回家吧。”父亲握紧她的手,钥匙在掌心发出柔和的光,镜界地面的图腾开始转动,“你妈妈在镜界种了株月季,她说等我们出去,就把花栽在阳台......”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红棉袄女孩的手从裂缝中伸出,抓住父亲的脚踝,她的脸已经变成镜灵的模样,眼窝深陷,嘴角裂到耳根:“想走?你们永远都是镜界的祭品!”

林小满举起钥匙刺向女孩,金色光芒中,女孩发出不甘的嘶吼,化作万千光点消散。父亲的怀表突然走动,指针飞速转动,停在现世的23:07。镜界的天空彻底裂开,林小满看见自家阁楼的镜子正在修复,裂缝中透出温暖的灯光。

“抓紧我。”父亲将她护在怀里,镜界开始崩塌。坠落的碎镜雨中,林小满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有的在镜界成为镜灵,有的在现世孤独终老,而此刻的她,正被父亲抱在怀里,像二十年前那场火灾里一样,朝着有光的地方坠落。

当双脚重新踏上现世的地板时,晨光已经透过窗帘。林小满听见楼下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跑向窗边,看见陈默站在警戒线外,正仰头望向她的方向。他左额多了道镜面状的疤痕,却朝她举起了手,掌心躺着半块带血的镜片——那是1998年火灾现场失踪的镜片,镜片里映着初升的太阳,和父亲手腕上新生的月牙形疤痕。

“欢迎回家,小满。”父亲的声音里带着释然,林小满转身,看见衣柜的镜子已经完好如初,镜中映出父女俩的身影,身后的阁楼地板上,第三块木板下隐约露出半本日记,封面上母亲的字迹清晰可见:

“3月16日,春生从镜界回来了,但他说,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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