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观早就成了废墟，逍遥仙早已死去。”
梦境中，是女子冰冷的声音。**月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逍遥仙死了？怎么会？
“苦海无边，回头即见彼岸灯火”
女子虚无缥缈的声音自遥远传来，随后便再无声响。独留**月在黑暗中前行。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
“如果有一天，我变了，你会怎么样？”
一位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坐在塘边，不时将手中的鱼食撒向面前的清塘中，数只红色锦鲤围绕着鱼食，四处乱撞，不断争抢。
午时的阳光垂落于柳树，恰好落在少女那头异于常人的鹤发，令其微微泛着暖光。那身旁约莫大她两岁的墨发少年姿态散漫的依坐在亭内，他左手支楞着头，余下那只的指尖却是勾着一包鱼食。
闻言，他那细长的双眼抬起，微微睨了少女一眼，随后漫不经心的开口：
“怎会有那日？”
言罢，他便嗤笑一声，继而道：
“若当真有那一日……”少年垂眸，轻声“恐怕你我二人只得拔剑相对。”
少女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她抬起头，微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丝丝暖意传来，她微眯起双眸，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青月，该用午膳了。”
男子温柔的声音由不远处传来，**月拍拍手，缓缓起身。她对着少年笑了笑。
“周砚礼，你不会想赖我这蹭饭吧？”
少年轻咳一声，看向少女的目光中带着谴责，他撇撇嘴，轻哼一声。
“我怎会？”
语毕，他便转身离去。
**月目送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恍惚间，她似乎也曾见着一位蓝袍青年也是这般离去。
她有些无奈的回神，自她醒来这些年总会如此。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极寒之北的雪暴中，不料再睁眼，却出现在陵国江家中，还被唤为江大小姐。
**月很确定她并未夺舍他人的身体，而她昏睡三年，再醒了却比从前至少年轻了七岁。她那头墨发也成了鹤发。是否长生她不知，但返老还童确确实实是真的。
周砚礼是她来到此地第一位认识的人。
也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罢，**月心中有些嫌弃的想着。
江家府中下人不多，其当家是朝中略有威望的太傅江柏，其夫人苏羽膝下有一儿一女，长子江清河年长其幼妹五岁有余。
“小妹，发什么呆呢？”
一只大手摁在**月鹤发上，并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少女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前的男子，玉冠束起他的长发，额前碎发垂落在他的青色长袍上，眸中含着笑意。
**月微微抿唇，但很快笑了一声。
“没有啦，哥哥不是要用膳吗？走吧走吧。”
她终归要回到凉国，这里的人于她也并非真正的亲人，也对，她在陵国已有七年，确实该回去了。
**月看向玉莲池旁的亭子，垂挂的青纱随风飘扬，她略微失神，风声中，似乎可以听到夹杂着略有悲意的笛声。
………
凉国，
亭内黑袍男子垂着双眸，倚靠在亭栏上，戴着白玉扳指的手中静静躺着一根黑玉所做的笛子。
“此曲可会？”
女子清冷的声音犹在耳畔，昔人却已不在，声音亦随春风远去。
“会的。”
他轻声回道，他将黑玉笛横在唇前，终是垂下眸，吹了此曲。
此曲似乎本就是悲的。
那女子似是笑了一声，连言语也含上笑意。
“此曲可唤‘残雪’”
残雪，残雪……
残雪满空庭，旧事随飘零。
………
“不……”
床榻上的少年不断噫语着，冷汗沾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脸色苍白无力。
突然，他猛然睁开双眼，眸中情绪悲凄，过了许久，少年才放松下来，眼底的情绪也开始褪去。少年深吸一口气，盯着头顶的纱帐。
他还是无法忘记上一世的事情。
即便那一切尚未发生，可每每午夜梦回，他仍然无法忘记国破那日，疼爱他的爹娘为表忠心而横死在他眼前的画面。
陵国在百宁二十二年便为凉国所破，而如今，是百宁二十一年。
离国破，还有一年。
………
“江大小姐么……”
白袍男子看向身前的棋局，将手中所执的白子落下，那黑白子交横其中，却是陷入死局。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那枚早已被白子吃掉的黑子。突然，他嗤笑一声，抬手勾起棋盘的一角，轻轻一掀，黑白玉子摔落在玄玉所铺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趣有趣……”
地面一片狼藉，男子不断喃喃着。他看向殿内的阴影处，轻声：
“这几日，你去见见那传闻中的江大小姐，若有异，及时汇报。”
没有人回答，只有珠帘晃动的声音。男子并不着急，而是低头缓缓抿了抿手中的茶。那是近来西域进贡的茶叶，可惜茶水已经凉了，并不得他的心。
“是。”
半晌，那阴影处的人终是开了口，声音低沉冰冷，似冰塘下的暗流，更似吐着蛇心子的毒蛇，令人脊背无端发凉。男子面色无异，他略微沉吟片刻，又道：
“你……罢了，退下罢。”
许久后，男子低声自语一句。
“或许，是我多想了。”
………
男子花青色的长袍被风吹起，他手中那卷书上了年头，虽有些旧了，却可看出被主人保管得极好。
那双幽深的眼望向暗沉的天空。
他微微眯起双眸，俊美的面容浮现一抹冷意。
“山雨欲来风满楼……”
“嗒。”
棋子落在棋盘上，声音不大，恰好打断了男子接下来要说的话，那位执棋者轻笑一声，他在男子转头看来前，淡声道：
“陵国，气数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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