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夜·中国香港·尖沙咀 」
“四百块,押金一百。”旅馆前台的菲律宾女人从眼镜上方打量着他们,目光在Hwang破损的裙摆和亚瑟褶皱的衬衫之间徘徊。她推过一本泛黄的登记簿,指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两人对视一眼,将湿漉漉的钱交给女人,引得对方又是略带疑惑的一瞥。
乘坐狭小的电梯来到9楼,用房卡刷开门,房间里甚至没有窗户,又小的有些可怜,只有一张床和一条狭窄过道一般的卫生间。
“至少…”Hwang笑着吻了一下亚瑟,“至少这家酒店还比较新,小是小了点,但还蛮干净的。”
两人洗了个热水澡,换上酒店的浴袍,用吹风机吹着湿了的衣服。
“也许…我们该去前台,给管家或家人打个电话?”Hwang靠在亚瑟身边,“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于是,当金斯利先生和金斯利太太接到女儿的电话时,两人火急火燎的收拾好东西,乘坐私人飞机去到香港,不过路途遥远,Hwang和亚瑟怕是要第二天中午才能见到他们。
“堂堂蒙哥马利家族的老船王,现在像个偷渡客一样缩在四百块一晚的旅馆里~”她刚洗完的头发格外柔顺,铺开在白色的枕头上,一双狐狸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睫毛垂下,红唇微启,如同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般躺在那里。
亚瑟回头看向她,嘴角勾起,坐在床边将她捞进怀里。
她轻轻推了推他:“让我猜猜…明天的头条会不会是《航运大亨夜会神秘女子,落魄旅馆过夜》?”她揶揄道。
“我猜,以你们香港新闻的一贯命题方式,还是《惊!蒙哥马利夫人竟穿破洞丝袜》更劲爆。”他轻刮Hwang的鼻梁。
Hwang抓起枕头砸向他,被他轻松接住。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笑出声。在这个小旅馆里,没有航运帝国的勾心斗角,没有谈判桌上的尔虞我诈,只有潮湿的空气和彼此真实的模样。
他伸手替她拨开脸侧凌乱的发丝,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皮肤,触感温热而真实。Hwang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拇指在他掌心轻轻一刮。
“现在可没有合同让你签。”她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狡黠的挑衅。
他低笑,反手扣住她的手指,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床垫发出让人脸红的声响,Hwang踉跄了一下,膝盖抵在他的腿侧,整个人几乎陷进他的气息里。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没有合同…”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但有别的可以谈。”
Hwang轻哼一声,却没躲开。他们的距离近到能看清对方睫毛上沾染的细微水汽,近到呼吸交错,近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方狭小的空间。
走廊外传来模糊的电视声,她忽然伸手,指尖描摹过他眉骨的轮廓,像在确认什么。他任由她动作,目光沉静而专注。
“你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吗?”她轻声说。
这一日在谈判桌上针锋相对时,在会议室里唇枪舌战时,她并未有机会这样仔细地看他。没有西装革履的伪装,没有利益权衡的算计,此刻的他只是一个会在接住枕头后对她笑的男人。
他握住她的手指,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
“现在你知道了。”
短暂的交锋后,是欲望的沉沦。
“没想到酒店会提供这个。”推拉抽屉的声音伴随着黑暗中他附着在她耳边打出的热气,让她有些颤栗。
紧接着,就是衔珠弄玉,明月入怀。
一望无际的浩瀚星辰。
……
当金斯利家族的私人飞机降落在HKG机场时,一把黑色的遮阳伞撑起,一个将自己包裹严严实实的男人与一个格外漂亮的妇人走进了航站楼,身后跟着提着行李的佣人和保镖。
黑色的保姆车一路开向尖沙咀的方向,最终在弥敦道的路牌前停下,两人下了车,走进海防大厦。
电梯升入9层,907的门被叩响。
“哪位?”里面传来的嗓音如同被竖琴弹奏出来。
黄敏娴看了一眼丈夫路易斯:“夏洛特,是我和你爸爸。”
房门打开的瞬间,Hwang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棕色的长发随意地盘起,身上套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T恤,牛仔短裤下修长白皙的双腿上还带着几处未消的淤青。见到父母的刹那,她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像个小女孩般扑进母亲怀里。
此时,亚瑟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目光与路易斯相遇时,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两个男人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对视,一个眼神锐利如鹰隼,一个目光沉稳似深海。
空气凝固了几秒,黄敏娴率先打破沉默。她优雅地抬手整理耳边的碎发,东珠耳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Hwang这才从母亲怀里退开,脸上还带着些许红晕:“Daddy阿妈,请进。”
她侧身让开通道,同时悄悄拽了拽亚瑟的衣角。
亚瑟微微颔首,后退一步让出空间:“金斯利先生,夫人,请。”
房间狭小的空间因为突然多了四个人而显得更加逼仄。路易斯的目光扫过房间每个角落——有些凌乱的床铺,衣架上湿漉漉的衣物,以及垃圾桶里的…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黄敏娴优雅地在床边上落座,裙摆铺展开来,与简陋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路易斯站在床边,声音低沉:“所以,你们昨晚就住在这样的地方?”他顿了顿,看向亚瑟继续道,“蒙哥马利家族的船王,带着我的女儿住四百块一晚的旅馆?”
亚瑟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水面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事发突然,我们...”
“你们什么?”路易斯锐利的目光直视亚瑟,“带我女儿铤而走险的跳海?还是打算这样带她躲一辈子?”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黄敏娴轻轻咳嗽一声:“路易斯,我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转向亚瑟,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亚瑟,能给我们讲讲事情的经过吗?”
亚瑟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房门突然被敲响。
“客房服务!”门外传来服务员的声音,“您要的毛巾和吹风机。”
Hwang立刻起身去开门,接过服务员手中的物品。
“你要知道金斯利家族在远东的影响力…”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路易斯突然压低声音对亚瑟说,“那么,这次的事情,我会亲自弄清楚,并手刃差点害死我女儿的人,你明白了吗?”
亚瑟的蓝眼睛直视着他:“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先生。”
Hwang关上门,抱着毛巾站在原地,目光在父母和亚瑟之间游移。亚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怀中的物品。
“很好。”路易斯狠戾的神色瞬间恢复如常,笑着看向女儿:“亲爱的小夏洛特,今晚我们就住在半岛酒店吧,套房也已经准备好了…”他的目光落在亚瑟身上,“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也很是方便呢。”
黄敏娴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突然起身走向门口:“收拾东西吧,半岛酒店的车在楼下等着呢。”她理了理女儿鬓边的碎发,“晚餐七点,别迟到。”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亚瑟一眼,“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谈。”
当房门关上后,Hwang长舒一口气。
“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亚瑟在将她搂入怀中。
Hwang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又垮下脸:“你要知道,现在只是开胃小菜,今晚的晚餐和一个屋檐下的相处...”
“会是一场硬仗。”亚瑟吻了吻她,“但为了你,我准备好了打一场百年战争。”
半岛酒店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滑过弥敦道。Hwang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上的褶皱。亚瑟的指节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温度透过真丝面料传来。
车子驶入酒店环形车道时,穿着白色制服的侍者已经拉开大门。
在被金斯利夫妇包下的酒店2层餐厅里,路易斯正站在窗前打电话,粤语、英语、葡萄牙语交替使用,西装口袋里的古董怀表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黄敏娴坐在钢琴旁,指尖悬在琴键上方三厘米处,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夜曲。
“坐。”路易斯挂断电话,目光扫过亚瑟。亚瑟的身形修长而挺拔,一身剪裁考究的古典西服将他衬得宛如从油画中走出的贵族。暗酒红色的丝绒外套贴合着他的肩线,袖口处镶嵌着繁复的金线刺绣,随着他指尖轻敲杯壁的动作微微泛着光泽。内搭的白色立领衬衫一丝不苟地扣至喉结下方,领口处一枚祖母绿领针静静闪烁,与他那双深邃的蓝眸交相辉映。
他的金色长发被一根暗红色的绸带束起,几缕不驯的发丝垂落在颈侧。
当他转身时,西裤笔直的缝线勾勒出利落的腿部线条,锃亮的牛津鞋踩在波斯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侍者端上前菜时,黄敏娴突然用叉子轻敲香槟杯:“听说你们在谈收购Lynn氏航运?”
亚瑟的餐刀在瓷盘上划出细微的声响:“是的,夫人。但林氏在东南亚的码头存在劳工问题...”
“劳工问题?”路易斯冷笑一声,切牛排的力道让刀刃与骨瓷盘碰撞出脆响,“1978年马尼拉处理工会暴动…”
Hwang的脚在餐桌下踢了路易斯一脚,他这才冲女儿笑了一下,闭上了嘴。
黄敏娴优雅地啜饮红酒:“夏洛特从小不吃香菜,你知道吗?”
“知道。”亚瑟的指尖轻点餐桌,“她喝咖啡要加三滴香草精,心情不好时会去游泳,睡前要用...”他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些。
路易斯的餐刀停在半空。
“看来你们确实...亲密。”黄敏娴的目光落在女儿侧颈处的红痕上,Hwang立刻把餐巾往上拉了拉。
主菜撤下时,路易斯突然从一旁的手包内袋掏出一份文件推给亚瑟:“看看这个。”
那是份泛黄的航运地图,边缘用红墨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笔记——1937年金斯利家族在太平洋航线的秘密航道,有些标记甚至与现在的蒙哥马利航线完全重合。
“你养父没告诉你?”路易斯的手指敲击着马尼拉湾的位置,“虽说你们家是大西洋的霸主,但这些太平洋上的航道是我们共同开发的。”
Hwang瞪大眼睛,又看向亚瑟,两人都显得有些惊讶:“所以你们早就...”
“认识?”路易斯拿起餐巾擦嘴,“孩子,香港的每一块礁石都记得金斯利和蒙哥马利的船影,这也是当年为什么因为错综复杂的利益为你们订下婚约。”
“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我们这位女婿和我们一样,又会和我们的女儿相爱。”黄敏娴温柔的看向女儿,视线又落在亚瑟的脸上,“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了吗?”
“我们打算…”Hwang话音未落。
亚瑟便坚定的开口:“办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