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只觉得眼前猛然一黑,天旋地转间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抽走了。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戏月楼后台的一张木床上。床板又硬又凉,散发着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像是许久无人问津的老物件。身上盖着的,赫然是请柬上苏婉秋穿过的那件绣着缠枝莲的月白水袖戏服,衣料触手微凉,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胳膊,袖口处传来一丝异样的摩擦感。林深皱了皱眉,将手臂抬高凑近细看,只见袖口内侧竟用极细密的针脚绣了两个小字——“救我”。字迹歪斜凌乱,隐约还能看见几滴干涸的暗红血迹嵌在线缝里。更令人作呕的是,布料的褶皱中竟卡着半枚腐烂的指甲,散发出腥臭的气息,直冲鼻腔。“啧……”林深倒吸一口冷气,将手缩了回去。
这时,楼下传来胡琴走调的尖锐声响,“吱呀——咿呀——”,声音拖得又长又刺耳,仿佛是谁在黑夜中低泣。林深听得心头一紧,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迈步朝楼梯走去。木制楼梯在他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一般。每一步都让人心头悬着一块石头,那种沉甸甸的压迫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当林深终于走到楼下,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浑身一僵:七八仙桌上端坐着七个纸人。它们身披素衣,面色惨白,表情呆滞地盯着前方,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面铜镜。而那些铜镜反射出的光晕中,隐隐泛着一抹诡异的新鲜胭脂红,鲜艳得让人毛骨悚然。
还没等林深缓过神,最左边的纸人忽然缓缓转过头来,“咔哒”一声,动作僵硬得像个生锈的机器。它空洞的眼窝里竟渗出了黑色的液体,如同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滑落。随后,它缓缓举起一只苍白的手,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林深咽了口唾沫,慢慢靠近,待看清照片内容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照片里年轻的苏婉秋搂着一个穿着童装的小男孩,但男孩的脸却被人用刀划得面目全非,露出来的是一层层堆叠的纸人面孔,诡异至极。而那套童装……赫然就是他小时候曾经穿过的样式!
正当他愣神之际,后颈骤然一凉,一股寒意直蹿脊背。他猛地回头,视线落在身前的铜镜中——镜子里映出一个披散头发的女人影子。她发间别着一枚银簪,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与母亲遗物中的那枚如出一辙。可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透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寒意。
“砰!”二楼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打破了这片死寂。林深来不及细想,转身便冲上楼去,脚步急促地踩在木地板上,“咚咚咚”的声音混杂着楼梯的抱怨声回荡在耳边。然而,当他推开二楼的门时,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停住了脚步——地上一片狼藉,七个青瓷碗全都摔得粉碎,碎片四散开来,锋利的边缘折射出幽冷的光芒。而就在这些碎片中间,用鲜血写成的大字映入眼帘:“第七人,该你唱《牡丹亭》了。”
那几个血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扎眼,每一个笔画都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诅咒,带着浓浓的恶意盯住他。林深站在原地,脑子里飞速运转却理不出头绪。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牵扯到自己?还有那件戏服、那些纸人、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照片……似乎都指向某种未知的秘密。
空气越来越沉重,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而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林深感到无数双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他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目光再次扫向地上的戏服和那些纸人。“先从这里开始吧……”他轻声自语道,语气里多了一丝坚毅,也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