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人生

**金融峰会·上午8:47**

叶洛琪捏着嘉宾证走进会议中心，空调冷风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本不该在这里——这张通行证是今早神秘出现在宿舍门缝里的，附着一张便签：「如果你想看看真实的我。——H」

主会场人头攒动，她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演讲者简介：「王汉文 王氏投资CEO 区块链金融创新领军者」。照片里的男人西装笔挺，眼神锐利如鹰，与做甜点时笨手笨脚的模样判若两人。

"下面有请王汉文先生！"

掌声雷动中，王汉文迈上讲台。深蓝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袖口露出一截银色表链——叶洛琪认出那是他唯一没变卖的名表。当他调整麦克风时，她敏锐地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还贴着卡通创可贴。

"传统金融就像精心包装的糖果。"王汉文开场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而我们追求的，是拆开糖纸后的真实成分。"

大屏幕切换成复杂的算法模型。叶洛琪惊讶地发现，那些晦涩的金融术语在他讲解下变得生动起来。当有人提问加密货币风险时，他随手在白板上画了个蛋糕剖面图：

"就像烘焙，温度差一度都可能塌陷。"他敲了敲糖霜装饰的部分，"这些花哨的ICO项目..."突然顿住，目光扫到角落里的叶洛琪，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本质是糖衣炮弹。"

全场大笑。叶洛琪看着他耳尖泛红却强作镇定的样子，突然想起昨晚收到的第六个失败品——焦黑的马卡龙上，歪歪扭扭写着「对不起」的糖霜字。

##**福利院·下午3:15**

叶洛琪站在福利院门口犹豫不决。峰会结束后，她鬼使神差地跟着王汉文的车来到这里。院子里飘着彩色气球，隐约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

"叶姐姐！"上次见过的小女孩突然从铁门钻出来，拽住她的衣角，"来看王哥哥出丑！他答应表演魔术！"

被孩子拖进院子，叶洛琪看到终生难忘的一幕——上午还精英范十足的王汉文，此刻头顶滑稽的尖帽子，正手忙脚乱地从袖口掏彩带。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滑梯上，衬衫袖口沾满奶油。

"接下来..."他故作神秘地停顿，目光突然与叶洛琪相遇，手指一抖，扑克牌天女散花般落下。孩子们哄笑着去捡，他趁机快步走来，领带上还粘着亮片。

"你来了。"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惊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创可贴边缘，"我以为你只对金融..."

"蛋糕呢？"叶洛琪打断他，指向空荡荡的甜品台。

王汉文表情瞬间凝固："在...厨房。"

跟着他走进厨房，叶洛琪倒吸一口气。操作台上摆着七个塌陷的蛋糕胚，垃圾桶里全是失败品包装盒。最完整的那个蛋糕上，用草莓酱写着「欢迎叶老师」——字迹已经晕开成粉红色的一团。

"温度没控制好。"王汉文低声解释，脖颈泛红，"我按你微博三年前点赞的配方..."

叶洛琪拿起裱花袋，挤出一朵歪歪扭扭的奶油花："金融天才也会失手？"

"只有在你面前。"他脱口而出，又急忙补充，"我是说烘焙方面..."

窗外突然传来快门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到玻璃窗外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迅速收起相机。王汉文眼神骤冷，大步追出，却在门口硬生生刹住脚步——五个孩子正抱着他的腿要糖吃。

叶洛琪看着他一秒切换回温柔模式，蹲下身分发糖果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这个在金融峰会上侃侃而谈的男人，此刻后颈全是汗湿的头发，昂贵的皮鞋上踩满小脚印。

##**傍晚6:30**

"是财经周刊的记者。"王汉文挂掉电话，把烤糊的饼干从烤箱取出，"明天头条可能是《金融才子的双重生活》。"

叶洛琪正在帮小女孩编辫子："害怕形象崩塌？"

"不。"他擦掉额头的面粉，"只是担心影响福利院。"停顿片刻，"还有你。"

夕阳透过厨房窗户，在他侧脸投下暖色的光。叶洛琪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为了同时准备峰会演讲和生日会，这个男人可能几天没睡了。

小女孩突然仰头："叶姐姐，王哥哥晚上会哭哦。我看到的！"

王汉文手中的托盘咣当落地。

"上周三夜里，"孩子继续爆料，"他在储物室看照片，哭得好大声..."

"小葵！"王汉文罕见地提高了声音，随即又软下来，"...去帮李阿姨摆餐具好吗？"

等孩子跑开，厨房陷入尴尬的沉默。叶洛琪假装整理糖罐，余光看到他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是...这张吗？"她轻声问，指向墙角半开的储物箱。里面露出烧焦一角的相框——福利院全体合影中，只有年幼的王汉文那部分被反复摩挲得发亮。

王汉文僵在原地，喉结剧烈滚动。远处传来孩子们合唱生日歌的声音，欢快的旋律与凝重的空气形成诡异反差。

"八岁生日。"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李老师用半个月工资买了蛋糕。"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相框，"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人是可以被爱的。"

叶洛琪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她看着这个在金融界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那七个塌陷的蛋糕胚。

"所以你现在..."她斟酌着用词，"是在复制那种温暖？"

王汉文抬头，眼底有微弱的光："我想学会...怎么正确地爱人。"他指向失败的甜点，"就像这些，虽然难看..."

"但很甜。"叶洛琪接过话，尝了一口烤焦的饼干。确实甜得发苦——他总记不住她喜欢微甜的口味。

窗外，记者不知何时又回来了，镜头对准厨房里的两人。王汉文条件反射般侧身，用身体挡住叶洛琪的脸。

"别怕。"她意外地平静，"我不在乎被拍到。"

王汉文深深看她一眼，突然拿起裱花袋，在最后一块完整蛋糕上写下「谢谢」。奶油字歪歪扭扭，却比任何金融模型都让他紧张。

"给李老师的？"叶洛琪问。

"给你的。"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你看到...全部的我。"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掠过他手上的创可贴，也掠过相框里那个孤独的小男孩。叶洛琪突然明白，那些失败的甜点、公开的道歉、固执的等待，都是一个破碎灵魂笨拙的自我修复。

而此刻，她手中这块烤过头的饼干，或许就是他能给出的最完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