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保局的冷气坏了。
林美凤捏着号码牌坐在塑料椅上，后背的汗水已经浸透了印着"夕阳红旅行团"字样的文化衫。她第一百零八次看向叫号屏，红色数字固执地停在"B114"，而她的号码是"B137"。
"这破空调还不如我家的电风扇。"她嘟囔着，用手里的申请表扇风。那张《独生子女父母退休补贴申请表》已经被汗水浸得发软，边角卷曲得像老太太的指甲。
"大姐，您这位置还坐不坐了？"一个染着紫头发的小姑娘杵在她面前，鼻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美凤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那边不是有座位吗？"
"我就看上您这儿了。"小姑娘撇撇嘴，肚子上的脐环跟着晃了晃，"您都坐三小时了，该换人了吧？"
林美凤深吸一口气，数到十才把脏话咽回去。她慢吞吞地起身，腰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那是她去年做手术装的钢钉在抗议。
窗口工作人员是个涂着斩男色口红的年轻姑娘，胸牌上写着"实习生王丽"。这是林美凤今天第三次排到这个窗口。
"材料还是不齐。"王丽用两根手指夹着林美凤的身份证，像捏着什么脏东西，"您这种情况需要去'无嗣特办窗口'。"
"我上个月就来过，你们李科长说材料齐了！"林美凤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格外响亮，几个玩手机的人抬起头来看热闹。
王丽翻了个白眼："李科长调走了。现在新规定，丁克家庭要额外提供未生育证明、婚姻状况证明和居委会开的神经正常证明。"
"神经正常证明？"林美凤的血压瞬间飙升，"我看起来像神经病吗？"
"按规定办事。"王丽把材料从窗口缝隙推出来，"下一个！"
林美凤抓起材料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后传来窃笑："绝户头还想领补贴...活该..."
无嗣特办窗口在走廊尽头，旁边是男女厕所。门上的标识已经褪色，隐约能看出"特殊人群服务窗口"的字样。窗口前摆着个塑料凳，一条腿用报纸裹着。
林美凤刚坐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氨水味。墙上有人用红笔写着"断子绝孙者，与化粪池同罪"，后面还画了个笑脸。
"姓名。"窗口里传来沙哑的声音。
"林美凤，树林的林，美丽的美..."
"知道怎么写。"里面扔出来一张表格，"重新填，用黑笔。"
林美凤眯起眼睛——她去年开始老花，今天忘带老花镜了。表格上的小字像一群蚂蚁在爬。
"同志，能借支笔吗？"
里面沉默了一会，推出来一支圆珠笔，笔帽上粘着口香糖。
填到第三页时，林美凤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汗水像开了闸似的往外冒，眼前的字迹开始扭曲。她想去摸包里的降压药，却发现手指不听使唤。
"同志...我有点不舒服..."
回答她的是抽水马桶的轰鸣声。
林美凤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表格背面那行蚂蚁大小的字上：
"自愿放弃退休金即视为同意穿越再就业"。
然后世界陷入了黑暗。
"啪！"
一记耳光把林美凤抽醒了。她下意识要骂人，却发现嘴里塞着团破布。
"装什么死！"尖利的女声刺得她耳膜生疼，"相爷最恨丫鬟躲懒！"
视线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翘头履，鞋尖上绣着精致的蝴蝶——正踩在她手背上。林美凤顺着往上看，对上一张敷着厚粉的圆脸，眉毛画得像两条黑毛虫。
"看什么看？"那女人又扬起了手，"还不去给大小姐准备浴汤！"
林美凤本能地往后缩，后脑勺"咚"地撞在木板上。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低矮的柴房里，身上穿着粗麻布衣，袖口还打着补丁。
"我这是..."
一开口，林美凤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沙哑苍老，和原来一模一样。她慌忙摸脸，触手是熟悉的皱纹和松弛的皮肤。
穿越了居然没变年轻？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叮！宫斗绩效系统已激活。"一个机械女声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宿主年龄：55岁，初始身份：相府粗使丫鬟。正在生成新手任务..."
眼前浮现出一块半透明面板：
【新手任务：替嫡小姐挡下姨娘的热茶
难度：★
奖励：草木灰止血套餐
失败惩罚：浣衣房三日游】
"什么鬼..."林美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女人揪着耳朵拖出了柴房。
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等适应了光线，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四合院里，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几个穿同样粗布衣裳的妇人正在井边打水。
"看什么看？"女人——现在林美凤知道她叫孙嬷嬷了——又拧了她一把，"还不去烧水！大小姐酉时要沐浴，耽误了仔细你的皮！"
林美凤被推进厨房，一个满脸麻子的婆子塞给她一把蒲扇："看着火，水滚了叫我。"
蹲在灶台前，林美凤终于有时间理清状况。她穿越了，还是最底层的粗使丫鬟，而且带着她五十五岁的老胳膊老腿。唯一的好处是，脑子里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宫斗绩效系统"。
"这算什么？老年再就业特别企划？"她小声嘀咕，往灶膛里塞了把柴火。
"叮！检测到关键词'再就业'。"系统突然出声，"温馨提示：本系统专为高龄穿越者设计，旨在帮助宿主在古代职场实现人生价值。"
林美凤差点把扇子扔进火里："我要回去！我退休金还没领呢！"
"宿主需完成主线任务'丫鬟逆袭'方可返回原世界。"系统愉快地说，"当前进度：0%。"
林美凤正要骂人，厨房门突然被撞开。麻脸婆子冲进来："快快快！大小姐提前回来了！把热水提到净房去！"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场噩梦。林美凤和另外三个丫鬟抬着沉重的铜壶，穿过七拐八绕的走廊。她的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钢钉的位置一跳一跳地疼。
净房里雾气缭绕，隐约可见一个窈窕身影坐在浴桶中。林美凤刚放下铜壶，就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
"大小姐！柳姨娘来看您了！"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浴桶里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皮肤白得像瓷——皱起眉头："她来做什么？"
没等丫鬟回答，一个穿桃红色褙子的少妇已经掀帘而入，手里端着个茶盏："大小姐沐浴辛苦了，妾身特地煮了玫瑰露..."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林美凤脑中炸响："警告！新手任务触发！茶中有诈！"
林美凤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动冲了上去。在柳姨娘"失手"打翻茶盏的瞬间，她挡在了大小姐前面。
滚烫的液体泼在她手臂上，立刻红了一片。
"啊呀！"柳姨娘夸张地捂住嘴，"这老货怎么突然冲出来？吓死人了！"
大小姐冷冷地扫了柳姨娘一眼："姨娘有心了。"然后转向林美凤，"你，叫什么名字？"
林美凤疼得直抽气，还没开口，系统提示先跳了出来：
"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至灶台下方陶罐。温馨提示：草木灰需用麻油调和后敷用。"
"奴婢...奴婢叫..."林美凤突然卡壳了——她还没弄清这具身体叫什么。
"她是厨房新来的张婆子。"孙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狠狠瞪了林美凤一眼，"笨手笨脚的，惊扰了大小姐，该打！"
大小姐摆摆手："罢了，看在她忠心护主的份上，赏她五文钱。"顿了顿，又轻声道，"柳姨娘，我乏了。"
回到厨房后的杂物间，林美凤瘫在草垫上，精疲力尽。手臂上的烫伤火辣辣地疼，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在整理衣物时发现的东西——缝在衣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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