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见经传的广东小县城,倒是蛮繁华,人来人往,商业店辅林立荟萃。
白秋斌的小金店旁边,是六间正在装修的空店面,看装修,似乎空荡而奢侈,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的。
小金店的左边,是间拉拉杂杂什么都卖、还会配钥匙的杂货店,看上去不伦不类。
白秋斌安安静静地坐在店的最里面,捣鼓着什么,因为红木茶几遮挡了视线,方平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越过红木茶几,可以看到白秋斌正敲敲打打着,把一条银手镯卷成圆形。
再往前走,直到能清晰地看到白色手镯上的花纹。
“啊?恩人,你到了?”白秋斌突然转过了头,一见是她,嘴巴顿时咧到了耳朵上,露出一嘴焦黄病态的牙齿。
方平不语,往周围看了看,到处的摆设都很正常,有些地方还有些灰尘,看上去没有经历过什么事端。
“你遇上了什么麻烦事,解决了吗?”到这时,她有些不悦了,感觉白秋斌是正故意骗自己来。
“有事有事,没有解决,需要您这位大佬来帮我解决。”
白秋斌笑道,把银手镯放进玻璃柜里,殷勤地请方平到店中央的红木茶几边的几座上坐下,开始烧开水,洗杯子。
那副不紧不慢怡然自得的表情,与昨天电话里十分紧迫的态度大相径庭。
方平不语,听着白秋斌叨叨地说着茶几的来路,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买的,心中暗暗计较。
白秋斌接着说,要拿最贵的茶孝敬恩人孝敬大神。
然后,开始翻找东西,找出一盒看上去很高档的茶叶,开始一板一眼泡茶。
茶泡好了,他倒出一杯,双手托着茶杯,递到方平面前,方平想了想,也双手接下,摆在几案上。
“遇上了什么事?”
“有事。”白秋斌起身,又开始找东西。
这回,他找到一大堆文案用品,账本啊,记录本啊,还有一把算盘,还有一个开店必备的黑色计算器。
刚才只是隐隐猜测,到现在,方平心里有九成把握他想干嘛。
“生意怎样?”
白秋斌“噗”的一声笑了,“您知道我是想算账?”
我又不傻,方平动了动眉,不语。
“感谢大佬这么信任我扶持我,昨天我终于收到了最后一笔尾款……”白秋斌叨叨地说着在哪里收的怎样收的,收了多少尾款,最后说,“挣回了本,终于挣回了本,你知道我有多高兴……”
“然后呢?”方平插上一句。
“然后我就打电话给您,请您来分账。”
真是的,吓我一跳,十几小时的路程我九个小时就开到,路上不知道撞死了多少飞鸟飞虫,鸡都撞飞了一只,就怕他有什么事,自己无法及时赶到。
唉,分账吔,又不是什么大事,钱花在你这里,本来就没指望过能收回本,纯粹是在做慈善。
不过,这人一收回本就告知合伙人,说明他人品不错,自己倒也没帮错人。
未来,这人恐怕会进入修真界,也算是自己的道友一个了,将来,自己在修真界走,也有个有缘人旧识了。
就是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才会开始修真之路。不过,这事就不关自己的事了,他自有他自己的机缘。
现在,得尽快打理好与他的爪葛,回去上班,缺钱啊,马小兰她们可能暂时还挣不到维持生计的钱。
想到这,方平点头,“那就理清楚。”
白秋斌把账本文案往她身边推,忽然说,“我打电话叫我爸妈来,好好搞饭菜孝敬你。”
方平只觉好笑,怎么能用孝敬这个词?大家是同龄人,甚至自己好像还小他几岁,“不用麻烦,理好事我就走。”
正好自己缺钱,收回愕得山金子变现的钱,让自己松一下。
“怎么可以随便,我打完电话就跟您谈。”
方平不在意,打开账本,看了起来,却顿时傻眼,这写的是啥,东一笔数西一笔数,乱七八糟,像看天书一样。
翻了几页,她终是放下了。
白秋斌唠唠叨叨交待父母去什么菜,精细到了每一碗菜的布局。
这还是那个话痨,他这性格,能做好生意吗?
才一个月的时间就挣回了本,恐怕地府那边或父王那边帮了他,知道自己钱根紧了,让自己收回这笔钱用。
白秋斌终于说够了,停嘴了,向她笑了笑,然后说渇了,端起茶杯喝茶,这才拿过账本,开始解释天书,一边说,一边打算盘。
方平一开始还正襟危坐听着,到后来坐不住了。
她没想到白秋斌会这么实诚,每一笔收入怎么来的都说得清清楚楚,不藏不掖。
最后无奈,“拿计算器重新算,钱怎么到手的不用再说,只管对数字,赶时间。”
白秋斌有点遗憾,“我想让你知道我如何挣钱的。”
“我没时间,得赶回去打工。”
“打什么工?这钱够你用,不够我再挣,给你做钱钻子。”
方平摇头,让他三话两句说最中心的事。
她拿起计算器,听他说数据,自己做加法,就这样,很快过去半小时。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消瘦的身影,正是白秋斌的母亲,“恩人,你来了。”
“哦,你好。”方平站起来,对这身残心正坚强的女人很是敬重。
女人提着一大堆的塑料袋,她想去帮忙,却迟疑了下,担心自己去帮忙,别人会以为自己贪东西。
白秋斌上前,接过东西,往茶几上放,门口一瘸一拐又出现一人,正是短胖雍胖脸宽浮肿面色腊黄的白秋斌父亲,他也提着一大袋东西。
“放厨房的。”男人嗡声嗡气地说。
白秋斌接过东西,提进内里的厨房。
这边,白秋斌母亲打开了她带来的袋子,里面是果脯水果。
她把东西摆在茶几上,请方平吃,这才去了厨房。
“谢谢,不用客气,”方平说,“简单搞菜,我可能不到这吃。”
白秋斌父亲急了,唔唔作作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白秋斌母亲及从刚从厨房出来的白秋斌几同时说话,
“怎么可以不吃?”
“就到这吃,简单的菜。”
方平笑而不语,把果栈推到一边,空出算账位置,示意白秋斌继续刚才的报账。
两人继续,又过了半小时,白秋斌终于把他的天书账算完了,方平也从他唠唠叨叨的话语中弄明白了他的经营状况。
“挺不错,那就分账。”分完自己好走,有点困,开了九小时飞车,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松弛下来,有点打哈欠。
白秋斌双手奉上一张银行卡,方平不介意地接过来,“多少钱?”
“就刚才算出来的十分之九。”
方平感觉听了天方夜谭,呆看他,“多少?”
“十分之九,你九,我一。”
嘴巴张得大大的,感觉是不是太累了,出幻听了,“不会吧?”
“斜对门就有银行的柜员机,我陪你去查。”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合伙开店,不是五五分账吗?”
而且,很多合伙人都各打主意,拼命抠合伙人的钱,合伙生意鬼最多,金子给白秋斌时她就打定了主意,这钱打水漂,扔了,蚀了,根本收不回,现在,白秋斌居然这样算账。
许久,她找回自己声音,“不用,就五五分账,公平交易。”
“不行,按九一分账。”
“我不会收。”方平认真地说。
白秋斌认真地看她,“可是我欠你人情……”
“这也够了。”
白秋斌低下了头,小声嘀咕着什么,神情放松了下来,“那……”
突然间,厨房那边噼啪噼啪跑过来一人,一拳倒在白秋斌后背。
方平虽是保镖,但在别人家无外人的状态下,她精神很放松,没料到会有突发事件发生,这人……
那拄着一根拐杖的人身子倾在白秋斌身上,一拳拳倒过去,满脸憋红,嗡声嗡气地骂,“你个打耙鬼没良心,早知道让你饿死,没恩人帮你,有你吗……”
方平惊呆了,她没想到这个一直沉默寡言,见到最多跟人笑一笑,就往不起眼的角落里钻的人,居然有这么高大尚的品质。
白秋斌的母亲,站在他们的身后,脍上没有一丝惊华,一声不吭,由着他父亲打白秋斌。
“不还恩情我就没你这样的儿子,早知道让你自生自灭。”
闻言,白秋斌委屈得不得了,眼睛立刻,几乎要哭了。
难怪白秋斌有修仙机缘,几代人的努力成就了一代精英,他父母已是十分有品的人了,难怪能促成他。
给他输血时,自己身后的人没一个人出来阻拦,感情是知道他们的人品。
方平不禁仔细看了看自己从来没有细看过的白秋斌的面相。
二十七八岁,长长消瘦的脸上,两块颧骨突出,给人一种大苦之命的感觉。
眼睛不大,整体面相平庸,走在大街上没有一点回头率,就是这样的人有修仙机缘,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现在咋办,骑虎难下?
便宜不是随便占的,越是善良真挚的人的便宜越不能占,宁可别人负自己,也不可自己负别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长,她明白了,所有的便宜不过是用自己的东西换来的。
底层人士的互占别人便宜,看似没有付出什么,但仔细观察下来,那些人大多命不好,运势很差。
无形之中他们的福气就会走到被他占便宜的那人身上,替那人消灾挡祸,把别人该受的灾该受的祸领过来。
如果自己妄得白秋斌的钱,那就不是眼前这一世要替他消灾弥祸,下辈子恐怕都要理他的七灾八难了。
脑袋瓜里嗡嗡的,正在她竭尽全力想摆脱眼前困境时,天籁之音般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