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庇护所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上铺传来蔡文静安稳有序的呼吸声,她早已沉入梦乡。下铺的林鹿楹却辗转反侧,莫名的焦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虚乏感在她体内蔓延,让她毫无睡意。
她轻悄地起身,披上一件薄毛毯,踩着软底拖鞋无声地走了出去。
通道里的灯光已调至夜间模式,昏黄而柔和。大多数房门紧闭,内部一片漆黑。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连接着外部观测平台的露台。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合金栏杆和外面无垠的黑暗。
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拂而来,但林鹿楹却奇异地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自从来到这片雪域高原之巅,她就发现了身体的这种异常。
然而此刻,那种不同于寒冷的、源自体内的虚弱感却更加明显。
她凭栏远眺,眼前是月光下连绵起伏的喜马拉雅山脉剪影,沉默而宏大。
雨,是在晚上9点整停的。
毫无征兆,持续了百年的雨声骤然消失,那一刻整个庇护所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和狂喜。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转机,是重返故土的希望之光。
此刻,被百年雨水彻底洗刷过的夜空,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澄澈。
星辰前所未有地明亮,银河宛如一条璀璨的光带,横亘于墨黑色的天幕之上,壮美得令人窒息。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仿佛想触摸那遥不可及的星光。
许光汉真美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压低了的赞叹,打破了宁静。
林鹿楹微微一怔,回过头,看见许光汉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露台。
他走上前,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而是递过来一双厚厚的黑色手套。
许光汉喏,给你的。
见林鹿楹只是看着手套没有反应,许光汉干脆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帮她戴上。
他的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甚至有点笨拙的强硬。
许光汉低声嘟囔着。
许光汉这么好看的手,冻坏了可就可惜了……
他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皮肤,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异样的、并非被寒风所致的凉意。
林鹿楹沉默地抽回了被戴好手套的手,并没有看手套,而是用一种异常沉静的目光凝视着许光汉。
许光汉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许光汉看我干嘛?
他试图用惯常的调侃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嘴角扯出一个坏笑。
许光汉怎么了?哥太帅了,看入迷了?
但他心里知道不是。林鹿楹的眼神里没有迷恋,没有羞涩,只有一种深沉的、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忧虑和…疲惫,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活力。
他说笑,只是想驱散那种让他莫名心慌的感觉。
见林鹿楹依旧不语,反而转回身,重新倚靠着栏杆望向远方,周身弥漫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与白天那个好奇又略带羞涩的女孩判若两人。
许光汉心里有些急了,那点玩笑的心思彻底没了。
许光汉小家伙,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真实的关切。
林鹿楹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她只觉得一种巨大的空虚和疲惫感笼罩着她,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身体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流逝,让她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就是雨停的那一刻。
她望着璀璨的星河,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林鹿楹不知道。
许光汉皱紧了眉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他靠近一步,借着星光仔细打量她的侧脸,发现她的脸色在星辉下显得有些苍白。
许光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医疗……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鹿楹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前软倒下去!
许光汉小家伙!
许光汉心脏猛地一缩,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防止她摔倒在地。
入手处的身体轻盈得过分,且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完全依靠他的支撑才勉强站立。
许光汉林鹿楹!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
林鹿楹靠在他臂弯里,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想睁开眼睛,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呼吸变得微弱而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副模样绝非简单的疲惫,更像是……力量透支后的虚脱。
许光汉顿时慌了神,什么调侃、什么把妹王的风度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触手之处一片冰凉。
许光汉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去医疗中心!
他抱着她,转身就要往通道里冲去。就在此时,林鹿楹戴着手套的手无力地垂落,手套边缘之下,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流光在她手腕处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许光汉全部心思都在她的突然昏迷上,并未留意到这细微的异样。
他抱着怀里突然失去意识的女孩,沿着空旷的走廊狂奔起来,焦急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