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降临的雨

后半夜，医疗中心的病房里静得如同凝滞的湖面，只有仪器偶尔发出微弱的“滴答”声，像某种隐秘的心跳。许光汉靠在椅背上，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但他强撑着不敢睡沉，目光时不时扫过病床上林鹿楹那张苍白的脸，眉头紧锁，像压着千斤石。蔡文静则蜷缩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浅浅地打着盹儿。

突然——

一丝细微却刺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种能惊醒末世幸存者灵魂深处记忆的声音，由远及近，清晰得让人心头一颤。

“滴答……淅沥……哗啦……”

那是雨水敲打外部防护穹顶和岩壁的声音！

雨势迅速变大，转眼间就汇成了一片沉闷而绵长的轰鸣，犹如昨夜那短暂的晴空万里只是恶作剧般的幻影。

蔡文静猛地坐起身，脸上残存的睡意瞬间被震惊与失望取代。她快步走到窗边，尽管身处地下，但一些区域设置了模拟外部环境的显示墙。

看着屏幕上再次被密集雨幕覆盖的景象，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嘴角抿成一条线。

蔡文静……又下了。

许光汉也彻底清醒过来，他听着窗外通过通风系统传来的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雨声，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最后狠狠砸向旁边的墙壁，“咚”的一声闷响回荡在寂静的病房里。

无力的愤怒和巨大的失望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的胸口，不仅仅是对命运无情的嘲弄，更是因为这场雨仿佛在讥笑着他们昨夜那一丁点短暂的欢欣，也将林鹿楹的昏迷衬托得越发诡异而令人心悸。

走廊外渐渐传来压抑的议论声和叹息声，那些刚刚被点燃的希望之火尚未燎原，就被这冰冷的雨水浇灭殆尽。整个庇护所的气氛重新变得沉重，仿佛空气都被雨水浸透，湿漉漉的，让人喘不过气。

这一夜，在雨声的陪伴下，显得格外漫长。

……

天光渐亮。

雨依旧下个不停，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病床上，林鹿楹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初时迷离，适应了光线后，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脚，虽然依旧感到一种深层的疲惫，但比起昨晚那种被掏空的虚脱感，已经好了许多。

她微微偏头，看见趴在床边椅背上睡着的许光汉。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皱着，眼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显然一夜未眠。

蔡文静则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正关切地注视着她。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虚弱。

林鹿楹文静姐……

蔡文静立刻凑上前，语气轻柔，像怕惊碎什么东西一样。

蔡文静楹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动作惊醒了许光汉。他猛地抬起头，看到睁开眼的林鹿楹，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几乎是弹跳起来，俯身急切地问道。

许光汉小家伙！你醒了？！吓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急切，甚至忘了掩饰那份过度的关心。

林鹿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难掩疲惫的脸庞，又听到窗外持续的雨声，昨晚零碎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出来——璀璨的星空、突如其来的虚弱、许光汉给她戴手套的样子，还有他最后惊慌的表情……

林鹿楹我……我怎么了？我好像……晕倒了？

蔡文静嗯，你在露台上突然晕倒了，是光汉把你送来的。

蔡文静简单解释了一下，略去了医生提到的“能量耗竭”的疑惑，暂时不想让她有更多负担。

蔡文静医生说你就是太虚弱了，需要好好休息。现在感觉力气回来一点了吗？

林鹿楹轻轻点了点头。

林鹿楹嗯，好多了，就是还有点累。外面……雨又下了？

她的语气瞬间低落，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许光汉嗯，下了，而且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白高兴一场。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低沉，赶紧看向林鹿楹，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

许光汉那个……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想吃什么？虽然……估计也没啥好吃的。

这种笨拙的关心，和他平日里游刃有余的情场高手形象大相径庭。

蔡文静在一旁看着，眼神若有所思。

林鹿楹摇了摇头，她没什么胃口。她盯着窗外的模拟屏，连绵的雨幕让人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说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这场雨的再次降临，仿佛也带走了她体内刚刚积聚的一点生气。

雨继续下着，希望破灭的阴霾笼罩着整个庇护所。但好在，她醒过来了。

而守了她一夜的许光汉，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又带着谜团的女孩，内心某种不一样的情愫，在这场雨的洗礼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而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