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没走成。
战事到了关键时刻,容不得他分心,也不知道他母亲不让她的尸骨入魏家祖坟,草草将人埋葬。
只是在他即将灭掉刘琰时忽然有一天,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山匪,占山为王,短短时日聚集了几千人,硬生生凭几千人连下几城,震惊天下。
魏劭几次派人招揽,都被拒绝,那猛将转眼投入刘琰麾下。
此时差不多大局已定,魏劭已经入主中原,刘琰不过苟延残喘,魏劭一统天下不过时间问题,但就有人逆天而行,妄图螳臂当车,多少人暗道可惜。
事实证明大势所趋,远非一人之力可改。
那名绿眸卷发的异族猛将像和魏劭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恨,疯了一样追着他打,几次差点让魏劭马革裹尸,更是以少敌多,将魏劭一统天下的时间生生延长了三年,后刘琰兵败,和王后小乔殉国,那名绿眸卷发的猛将却失去了踪迹。
在魏劭登基那天,有人在渔郡看到了他,待魏劭派人来,人早已不见,一个月后才有人发现乔女坟茔被人掘开,里面棺木不知所踪,魏劭暴怒,下旨寻找,也不过是大海捞针,做无用功。
一年后,帝后被人刺杀身亡,只一统了一年的王朝再一次分崩离析。
有人看到了凶手,那个绿眸卷发的异族。
没人抓,也抓不住。
所有人都盯着那个至高之位,陷入权欲漩涡。
……
无名山中,矗立一座简陋庙宇,有些破败。
庙里只有一座佛像,金身斑驳,布满了岁月痕迹,佛像旁边摆了一具棺材,高大的男人像一座沉默的山岳,绿眸卷发,他轻轻的抚摸棺材,收敛了一身血煞。
少年僧人面容俊秀,“贫僧按施主所说,早晚三炷香。”
“多谢。”
僧人问,“施主今日还是不肯点一盏往生灯吗?”
“点。”
男人取了两盏往生灯,仔细的一一点燃,供奉佛前。
少年僧人预感到了什么,眼底露出一丝悲悯,他不出声,不阻止,看那个男人一年来第一次推开木棺,笑着回头,不带一丝杀气,疤痕交错的一张脸上有一双绿眸,纯粹漂亮,宛如世间最珍贵的宝石。
“阿梵喜欢山水,麻烦大师,将我们葬在后山顶。”
他拉上棺盖,躺下将白骨搂入怀中,满足的震碎了心脉。
四年了,他终于安心睡去。
少年僧人念了一句佛号,将棺木埋葬在后山顶,庙中又剩下他一个人,和高坐莲台的佛祖。
……
“醒了醒了!!”
“主公醒了!!”
“谢天谢地,神仙保佑,仲麟你可醒了!”
杂乱的声音吵的人心烦意乱,他试图睁开眼睛,一阵剧痛牵扯头颅,像有千万根针扎入,痛的他青筋爆起。
光怪陆离的画面不断闪过,记忆错乱交替。
“大夫!快来看看!”
军师等人又惊又喜,转头却见主公双眼上的纱布被血浸透,血痕蜿蜒而下。
大夫手差点吓的一抖,斟酌着语句,“君侯切记凝神静气,否则双眼恐怕……”
“还能好吗。”他语气平静至极。
大夫欲言又止,最后陷入沉默,军师等人心沉入谷底,良久,才给出了回答。
“君侯伤势颇重,要想重见光明,只有一成的机会。”
就这,还多了。
被杀气逼的喘不过气来,大夫连忙找补, “老夫才疏学浅,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事也无绝对。”
平日嬉皮笑脸的魏家四将脸色骇人,齐齐跪下, “请主公下令,属下愿领命,踏平焉州,血洗乔氏满门!”
焉州
“疯了疯了!她真的疯了!这是要置我们乔家于死地啊!”
乔越暴跳如雷,来回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转头一看哭哭啼啼的女人就冒火,“哭哭哭你还有脸哭,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教的!”
乔夫人一边心慌,一边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这样,阿梵一向最懂事听话了,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哭道,“一定是有误会。”
“还误会……”
小乔出现打断了乔越的怒火, “伯父,祖父让您过去。”
乔越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父亲醒了?!对对对,我这就去问问父亲,这都是乔梵自作主张,不关我们焉州的事,我一会儿就去开宗祠把乔梵除名再派人去巍国赔礼道歉。”
一路上乔越喋喋不休,不知道是在说服谁,小乔又一次刷新了对这个伯父的认知。
“父亲!”
乔圭时日无多,缠绵病榻已久,一身苍朽暮气,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初听这个消息也震惊,可事已至此,他言简意赅,“不要去巍国,此番两家再无缓和余地,去良崖国,找阿梵。”
乔越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父亲你糊涂了?我们到如此境地就是因为这个逆女,魏劭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不求好万一魏劭大军压境我们就完了啊!”
乔圭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长子资质平庸,心里想着平庸一点无妨,能守成就可,现在遇事一看完全就是个蠢货,他内心失望,焉州交到这样的人手里真的行吗?可除了他又还有谁,老二?
“祖父当心身子。”小乔为他顺气。
乔圭心里一叹,乔府上下不如一个女郎沉的住气。又想起另一个孙女,苍老混浊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冷漠道,“兵者诡道,用不着赔礼道歉,乱世之中成王败寇,撕破脸便撕破脸了,我焉州一直以来有兵无将,天下诸侯都将我焉州当成一块肥肉,谁都想啃两口,如今不同了。”
乔越惊愕,小乔目光怔怔的看着祖父,能乱世战火中占据一州之地,治下安定富庶几十年,乔圭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仁义做给天下人看,求和是因为时日无多后继无人,不得不为,但凡子孙中有一个如魏劭一样的人物,他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调兵布防,另外,派人快马加鞭将兵符送到阿梵手里。”临了乔圭孤注一掷,立刻决断。
“父亲!我不同意!”乔越愤然反对,父亲真是老糊涂了。
“乔家现在还是我乔圭做主。”乔圭不为所动。
乔越眼睁睁看着父亲真的让人将兵符送走,阻止不成,怒火攻心,气晕了。
乔圭让人将他带走,眼皮也没抬,小乔突然开口。
“祖父,当年之事真是如你所言吗?”
乔圭闷声咳嗽,好一会儿笑着指着墙上悬挂的舆图,“蛮蛮看到了什么?”
小乔皱眉,思索,“天下。”
乔圭看着舆图, 语气虚弱,“没错,天下,谁都想一统天下,做那天下之主,那一块块土地四分五裂,他们目的都是一样,不管今天他们和谁好,本质上都是敌人。当年开通运河,对巍侯而言有了灌溉,对焉州而言畅通了商路,如今你再看,河道已经干枯,滔滔河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用了多少时间啊!”
“可只需要在中间一截断,一切投入全都化成了泡影。”
“甚至只要在上游掘堤,下游土地百姓都会被摧毁。”
小乔眉头紧皱,抿唇,“开通运河对大家都是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