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刺得他脑仁发疼,像是三十年前滚烫的铜汁浇在伤口上的感觉。
阿九右眼的"契"字裂开的瞬间,赵元顺听见自己锁骨处的铜钱碎片发出蜂鸣。
那声音刺得他脑仁发疼,像是三十年前滚烫的铜汁浇在伤口上的感觉。
锁链拖着三人往北方建筑群滑行,老李的银匕首已经完全融化,液态金属在地面画出歪歪扭扭的八卦图案。
"匕首在认主..."老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嘴角溢出的血沫里泛着金光,"三十年前熔的是兄弟血!"
赵元顺想抓住阿九的手腕,却发现自己的五指正变得透明。
铜钱碎片从锁骨处浮出来,在空气里拼出残缺的太极图案。
弟弟八岁时的幻影突然清晰了,就站在血色符文交织的光幕里,小手指着铜钱背面那道他们从未注意过的刻痕。
"哥...看第二道..."
幻影的声音带着水波纹,"那年是我换了你的铜钱..."
阿九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她脖颈上裂开的"契"字里渗出黑雾,在半空凝成枯瘦的手指轮廓。
赵元顺认得那手势——契约师结印时的起手式。
黑雾猛地钻进阿九右眼的裂缝,她整个人像被提线的木偶似的弹起来,右手成爪抓向赵元顺咽喉。
老李扑过来用身体挡了这一下。
三道血痕从他锁骨划到心口,伤口里渗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细密的金色符文。
阿九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黑色,嘴角扭曲成契约师特有的冷笑:"容器就该有容器的觉悟。"
铜钱碎片突然暴起金光,弟弟的幻影穿过光幕,八岁孩童的手竟死死扣住了阿九的手腕。
赵元顺看见两个重叠的影像——现在的阿九和三十年前祭坛上的自己,而弟弟站在他们之间,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契约师手里。
"契约师要的从来是长子..."
幻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祭坛投影在三人头顶展开。
八岁的弟弟踮着脚,把刻着"兄"字的铜钱偷偷换成自己那枚,"我改了契约...他们发现时已经..."
投影里传来皮肉烧焦的声音,赵元顺看见弟弟被按在祭坛上,锁骨处腾起的白烟遮住了小脸,而那声贯穿他三十年噩梦的惨叫——原来是从弟弟喉咙里发出来的。
铜钱碎片突然发烫到冒烟,赵元顺跪在地上,三十年的自责像滚水浇在冻土上,炸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阿九右眼的黑雾突然波动了一下。
有滴泪从她完好的左眼滚下来,砸在液态金属绘制的八卦阵中央。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锁链上的"弟"字刻痕一个接一个崩裂,碎成带着火星的铜渣。
"以血破血!现在!"
老李把残余的匕首柄塞进赵元顺手里。
三人交叠的手掌下,铜钱碎片正在融化重组。
赵元顺看见阿九脖颈上的"契"字在消退,而自己锁骨处的淤青正浮现出完整的"弟"字刻痕。
契约师的虚影在尖叫,建筑群的轮廓突然清晰起来,黑雾被撕开的瞬间,赵元顺看清了弟弟幻影最后的微笑。
那孩子比了个他们儿时约定的手势,透明的手指穿过赵元顺的眼泪。
"下辈子..."赵元顺的嗓子哑得不像自己的,"换我做弟弟。"
金光炸开的刹那,阿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她掌心残余的纹路正在疯狂重组,最后凝成指向建筑群东北角的箭头。
赵元顺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时,听见气若游丝的五个字:"北方地窖...有面铜镜..."
晨雾突然散了。
三百米外的建筑群窗洞里,一盏接一盏亮起烛火。
那些火苗跳得极不自然,像是被同一个看不见的人依次点燃。
老李撑着膝盖站起来,发现融化的银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原状,只是刀柄上多了道"弟"字的刻痕。
赵元顺把阿九往背上托了托,女孩滚烫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无意识地重复着某个像是坐标的数字。
他望向那些亮灯的窗口,突然意识到每扇窗后的烛台都是铜制的,和三十年前归墟客栈里的一模一样。
赵元顺背上的阿九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女孩指甲深深掐进他肩膀,喉间挤出破碎的音节:"十七...四...铜镜背面..."
他闻到她发丝间泛起的铁锈味,混着某种陈年檀香的腐朽气息——正是三十年前祭坛上焚烧契约文书的味道。
老李突然拽住他胳膊:"看地面!"
融化的银匕首在地面投下的影子正在扭曲变形,细如发丝的金线从影子里钻出来,组成一幅微缩的建筑剖面图。
东北角地窖位置标着血红的叉,旁边浮现出小篆写的"照骨"二字。
"那些蜡烛——"赵元顺话音未落,三百米外建筑群最顶层的烛火突然同时暴涨。
火苗窜起三尺高,在窗纸上投下无数晃动的人形剪影。有细碎的铜铃声从地底传来,节奏正和阿九抽搐的频率一模一样。
老李突然闷哼一声跪倒,他心口那道金色符文化作锁链形状,正往皮肉里钻。
"契约师在召回标记!"
他撕开衣襟,露出胸口已经浮现一半的铜镜纹路,"阿九身上的契约转移到我身上了..."
阿九的左手突然僵直地指向建筑群,掌心重组的地图纹路渗出鲜血。
血珠悬浮在空中,凝成箭头指向地窖方位。
赵元顺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缺了右臂——而影子的断口处,正缓缓渗出和三十年前弟弟伤口里一模一样的银蓝色液体。
"不是召回..."
赵元顺听见自己声音里混着弟弟的童声,"是要凑齐三个祭品才能启动照骨镜。"
背上的阿九突然安静下来,滚烫的呼吸喷在他耳后:"赵哥...铜镜里...关着当年真正的契约师..."
建筑群最高处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
所有烛火同时变成诡谲的幽绿色,照亮窗后突然出现的、密密麻麻的铜镜阵列。
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他们三人变形的倒影——唯独没有弟弟的幻影。
赵元顺感觉背上的阿九突然绷紧了身体,她指甲抠进他肩膀的力道大得惊人。
"铜镜在吸收我们的影子..."
阿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刺响。
老李突然扑过来拽住赵元顺的衣领往后拖,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渗出银蓝色的液体。
那些液体像活物般蠕动着,组成和铜镜里一模一样的残缺人形。
"跑!"老李的吼声震得赵元顺耳膜生疼。
他托着阿九往建筑群反方向冲,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就像铜镜里那些变形的倒影。
三百米外的窗洞里,幽绿烛火突然齐刷刷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阿九在他背上剧烈挣扎起来,女孩的左眼瞳孔正慢慢变成和右眼一样的纯黑色。
老李突然从后面撞上来,把两人扑倒在地。
赵元顺看见老人胸口浮现的铜镜纹路已经完整,镜面里映出的竟是三十年前祭坛上的场景。
"契约转移完成了..."老李的嘴角渗出银蓝色液体,却咧开个古怪的笑,"现在该我当容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