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七月的午后,沈渝背着帆布包站在祁念安家门前,指节悬在雕花木门上迟迟没落下。三天前班主任突然把他叫到办公室,说祁念安偏科严重,希望作为年级第一的他能帮忙补习。阳光炙烤着脖颈,他想起早上经过教室后门时,瞥见祁念安把素描本垫在课本下,铅笔在画纸上沙沙游走,连粉笔灰落在发梢都浑然不觉。
铁门发出吱呀声响,祁念安倚在门框上,白色吊带睡裙沾着颜料,发尾还别着樱花发卡。她睫毛垂落的弧度像欲坠的蝶,指甲盖涂着剥落的薄荷绿指甲油:“进来吧。”转身时裙摆扬起,沈渝看见玄关处散落的画具,调色盘里的钴蓝色颜料还未干透,几支油画笔斜插在玻璃罐里,像搁浅的船。
客厅空调嗡鸣作响,沈渝摊开数学卷子,红叉刺得他皱眉:“三角函数公式背熟了吗?”祁念安咬着草莓味棒棒糖摇头,阳光透过纱帘在她睫毛投下细碎阴影。当沈渝第三次讲解例题时,她突然用铅笔尖戳他手腕:“你看窗外。”
梧桐叶间漏下的光斑在少年校服上跳跃,沈渝转头的瞬间,祁念安迅速把折纸青蛙塞进他笔袋。“上次月考,你故意给我传答案被监考老师发现了吧?”她突然凑近,发梢扫过他泛红的耳尖。那天暴雨倾盆,沈渝看见她盯着最后一道大题咬嘴唇,钢笔在草稿纸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洞,鬼使神差地把解题步骤写在纸条上,结果被班主任罚站了整整一下午。
“是你自己没接住。”沈渝别过头翻书,纸页沙沙声混着她清脆的笑声。茶几上的电子钟指向三点十七分,祁念安突然起身,裙摆扫过他发烫的手背。再回来时抱着素描本,双腿蜷在沙发里:“教我画函数图像好不好?”她把炭笔塞进他掌心,“你看,抛物线的弧度和山的轮廓多像。”
暮色漫进房间时,祁念安的妈妈送来西瓜。沈渝瞥见茶几上的全家福,照片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雪山前,脖颈缠着鲜艳的经幡。“我爸在西藏支教,每年只回来一次。”祁念安用勺子挖着西瓜,红瓤汁水顺着腕骨滑落,“所以……谢谢你来陪我做题。”她声音突然变轻,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临走时,沈渝在楼道里听见钢琴声。他驻足片刻,月光从气窗斜斜切进来,将祁念安的影子拉长投在琴键上。那首《月光奏鸣曲》弹得磕磕绊绊,却比任何完美的演奏都让人心动。回到家打开书包,发现笔袋里多了张便签,铅笔勾勒的小太阳旁写着:明天教我画双曲线!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拉长的彩虹糖。沈渝渐渐摸清祁念安的规律——上午画两个小时素描,午后开始补习,五点雷打不动练琴。有次讲到数列求和,她突然抓起速写本,在数列通项公式旁画了只衔着铃铛的小猫:“你看,每个数字都是小猫踩出的梅花印。”
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后,闪电照亮客厅时,祁念安突然抱住膝盖:“我讨厌数学。”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成河,她声音发颤,“每次考试看到那些符号,就想起我爸走的那天,他说等我数学考满分就回来。”沈渝愣了愣,从书包掏出珍藏的错题本:“我教你把公式编成歌好不好?”
当两人蹲在阳台唱着改编版的《三角函数之歌》,雨不知何时停了。晚霞把祁念安的侧脸染成蜜桃色,她突然指着天空:“快看!”双彩虹悬在云层之上,沈渝转头时,睫毛上的水珠恰好落在他手背,凉意里带着橘子汽水的甜。
补课的最后一天,祁念安把装订好的素描本塞给他。扉页是幅铅笔画——穿着校服的少年站在函数图像织成的银河里,右下角写着:谢谢你教会我,原来数学也可以这么美。沈渝翻开内页,每页都夹着他们共同解过的习题,边角画满了俏皮的涂鸦。
后来月考成绩公布,祁念安的数学分数破天荒上了班级光荣榜。领奖那天,她抱着奖状冲进教师办公室,却得知沈渝因为竞赛集训请了长假。回到教室,她发现课桌里躺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本全新的素描本,扉页贴着张便签:等你画出最完美的双曲线,我们再一起看彩虹。
窗外的蝉鸣声依旧喧嚣,祁念安抚摸着便签上清秀的字迹,忽然笑了。她打开素描本,在空白页郑重地画下第一条双曲线,阳光穿过玻璃,在纸页上投下温柔的光晕。这个盛夏,他们用公式与画笔,共同书写了属于青春的方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