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的北风卷着细雪掠过镇北军辕门,谢清晏握刀的手顿了顿。远处山道上,一抹素白身影正顶着风雪踉跄而来,发间的银铃在呼啸的风中发出微弱的清响。
“将军!山下发现流民!”副将的喊声被风雪撕碎。谢清晏眯起眼,看清那女子怀中抱着个面色青紫的孩童,单薄的裙裾已被冻成硬壳。他下意识解下披风,却见女子突然跪倒在他马前:“求将军让我进营!这孩子得了绞肠痧,再不施救……”
营帐内,铜炉烧得通红。夏予安指尖捏着银针,耳后碎发被汗浸湿。谢清晏倚在帐柱上,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施针、熬药,素白的腕子在火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直到孩童终于转醒,她才松了口气,软软跌坐在榻边。
“你是大夫?”谢清晏递过热茶。女子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只是跟着师父学过些医术。”她嗓音清冽,像初融的雪水,“将军营中伤员众多,若不嫌弃,我可帮忙照料。”
接下来的半月,夏予安成了军帐里的常客。她每日穿梭在伤兵之间,苍白的面容总带着倦意,却从无半句怨言。谢清晏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关注她——看她踮脚为伤员换药时晃动的裙摆,看她在药案前皱眉辨认草药的侧影。
那日深夜,敌军突袭。谢清晏率轻骑追击时中了埋伏,左肩被箭矢贯穿。当他意识模糊地被抬回营帐,朦胧间看见夏予安扑过来的身影,发间银铃撞出慌乱的声响。“别动。”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素手按住他的伤口,“箭上淬了毒,得立刻取出来。”
刀刃挑开皮肉的剧痛中,谢清晏却盯着她紧抿的唇。烛火在她眼中摇曳,映出睫毛上未落的泪珠。“好了。”她终于长舒一口气,却被谢清晏一把拽住手腕。
“为什么救我?”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危险的意味。夏予安挣扎了一下,手腕上的银镯滑出清脆声响:“因为你是将军,你活着,更多人才能活。”
谢清晏忽然笑了,牵动伤口涌出鲜血:“夏姑娘,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他攥着她的手贴上自己心口,“这里跳得这么快,分明是心疼。”
夏予安猛地抽回手,耳尖通红:“将军好好养伤。”转身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低笑,混着粗粝的绷带摩擦声。
开春时,谢清晏的伤已大好。夏予安收拾行囊准备离开那日,却被堵在辕门前。谢清晏一身玄甲,腰间悬着她遗落的银铃:“本将军的命是你救的,想走?”他逼近一步,“要么留下来做军医,要么……”他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做本将军的夫人。”
夏予安后退半步,撞进他含笑的眼底。远处传来士兵们的哄笑,她的脸腾地红了:“将军又在说笑。”
“我从不拿命开玩笑。”谢清晏突然单膝跪地,手中握着枚刻着并蒂莲的玉珏,“夏予安,我谢清晏此生所求,不过山河安定,与你白首。”
春雪落在玉珏上,很快化作晶莹的水珠。夏予安望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认真,终于伸手接过玉珏。银铃轻响,与他腰间的玉佩撞出清越的和鸣,仿佛是命运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