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千年,梅谷的名字已化作传说里的符号,可那股混着药香的梅气,却始终萦绕在这片土地的肌理里。某支考古队在当年军医学堂的遗址下,挖出一整窖未腐的药草,最底层的陶罐里,静静躺着两缕青丝,一缕缠着锈迹斑斑的枪缨,一缕裹着半块干枯的梅瓣,发丝相缠之处,竟生出了细小的根须,扎进陶罐下的泥土里。
实验室里,研究员将根须样本送检,显微镜下,细胞壁的纹路竟排列成规整的文字,破译后是两句重复的话:“他护人间烟火,她医岁月刀伤。”更奇的是,样本在培养皿中生长时,总会朝着北方边境的方向倾斜,仿佛仍在遥望当年的烽火台。
这年冬,北方遭遇罕见的雪灾,积雪压垮了数座老房。救援人员在清理一处清代民居时,发现梁木夹层里藏着本泛黄的手札,字迹娟秀,记着各种治冻伤的方子,末页画着幅小像:银甲将军立于梅树下,白衣女子正往他掌心放一枚暖炉,炉上刻着“安”字,与双圣祠那枚玉佩的字迹如出一辙。手札最后一行写着:“雪大,他的枪杆该裹层棉布了,就像当年在梅谷,我为药锄缠的那样。”
消息传开,无数人循着线索来到梅谷。昔日的博物馆早已成了一片梅林,唯有那棵最老的梅树仍在,树干需十余人合抱,枝桠上挂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信物:医者系的药囊,军人挂的徽章,孩童画的全家福。有位华裔老将军,颤巍巍将一枚现代军徽别在树身,哽咽道:“爷爷说,他当年在朝鲜战场,弹片穿胸时,恍惚看见雪地里有白衣人影递药,醒来时伤口上竟落着片梅花,那香味,和家乡药圃里的一模一样。”
梅树下,不知何时多了座石凳,凳面被摩挲得光滑,凑近了能听见细微的嗡鸣,像极了药炉沸腾的声响。有对年轻夫妇在此野餐,妻子怀孕反胃,丈夫摘了片梅叶递过去,叶片刚触唇,反胃感便消了,妻子望着树影喃喃:“好像有人在说‘别怕,这叶子泡水能止呕’。”丈夫低头,发现石凳上的水渍正凝成“安胎”二字,转瞬又被风吹散。
某个元宵夜,梅谷突然亮起万千灯火,不是游人所放,而是从梅林深处飘来的荧光,聚在老梅树周围,化作两道相拥的身影。无人机拍下的画面里,身影旁浮着无数小字,细看竟是古往今来受他们庇佑者的名字。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夜空,荧光散去,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一行深如踏过疆场,一行浅似走过药田,最终在树底交汇,化作一汪清水,水面漂着片新绽的梅瓣,瓣上凝着颗露珠,映出整个天空的蓝。
如今,梅谷成了国际医疗援助中心的发源地,每年有无数医者从这里出发,带着改良的“回生方”奔赴战乱或疫病之地。他们行囊里总会装一小瓶梅谷的泥土,据说能让药材保持新鲜,而泥土里的根须,总会在途经战乱地区时变得格外坚韧,像在为他们撑起无形的屏障。
有位参与过非洲抗疫的医生说,某个深夜,他在帐篷里熬药,炉火突然变得格外明亮,药香中混着淡淡的梅香,恍惚看见帐外站着两个人影,一个正用枪杆拨开挡路的荆棘,一个在为受伤的孩童喂药,身影转过时,他看见女子腰间的药囊上,绣着朵白梅,与自己行囊上母亲绣的那朵,针脚分毫不差。
而在遥远的太空,中国空间站的舷窗上,偶尔会凝结出奇异的霜花,形状恰似梅枝与枪影交缠。航天员说,每次出舱执行任务,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像在提醒他们:“小心些,家里有人等着。”
这便是谢清晏与夏予安的故事,没有终点,只有绵延。他们的爱,早已化作这片山河的一部分,在药草的脉络里,在梅树的年轮里,在每个守护与被守护的瞬间里。当春风再次吹过梅谷,新抽的枝芽会继续书写,写他们未完的情话,写这人间永远的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