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主持到第三篇章时,声音开始碎裂成星尘。严浩翔在礼堂最后一排数着他扶话筒的次数——当左手无名指第七次叩击金属杆时,《荒原》的德文诗句断在爆破音里,像冰面猝然裂开的纹路。
医务室消毒水味被窗外的晚香玉搅散。校医递来的雾化器被贺峻霖推远,直到严浩翔握住他发烫的手腕,医用胶布缠绕的动作与上周包扎水管划伤时如出一辙。贺峻霖的银丝眼镜蒙着水雾,镜片上映出严浩翔蹙眉的模样,如同浸在药水里的模糊底片。
深夜药房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成梵高的星月夜。严浩翔攥着德文处方笺翻越铁艺围栏,蔷薇花刺勾破袖口时,怀里的枇杷糖浆贴住心口震如擂鼓。当烟雾报警器红光扫过耳钉,他突然想起德语课上贺峻霖教的单词——"Notausgang"(紧急出口),舌尖抵住上颚的发音方式像在接吻。
贺峻霖蜷在沙发缝里咳嗽时,月光正爬过他锁骨处的鲸鱼纹身。严浩翔用游标卡尺测量雾化器导管长度,发现误差值竟与初见时钢笔戳破的纸洞直径相同。薄荷药雾在暖光灯下织成星云,他忽然摘掉对方起雾的眼镜:"张嘴。"润喉糖在体温里融成琥珀色,指节蹭过下唇干裂纹的触感像砂纸擦过天鹅绒。
"38.2℃。"电子体温计在贺峻霖锁骨窝发出蜂鸣。严浩翔用冷毛巾敷他发红的耳尖,发现对方睡衣第三颗纽扣松了线,露出心口处若隐若现的朱砂痣。薄荷脑气息在布料褶皱里游走,贺峻霖突然抓住他欲撤的手:"《临床医学大辞典》第1372页记载..."沙哑的气音混着药液滴答声,"物理降温需要持续接触4.7分钟。"
凌晨三点的加湿器吞吐着白雾。严浩翔第无数次调整雾化器频率时,贺峻霖的额头抵上他肩胛骨。"慕尼黑的儿童医院..."滚烫的指尖在严浩翔后背画着新天鹅堡塔楼,"会用彩虹糖哄孩子吃药。"每块砖石的轮廓都精确对应上周测绘的模型,塔尖停着用体温融化的巧克力天鹅。
晨光剖开云层时,严浩翔在厨房发现七个量杯盛着不同浓度的蜂蜜水。便签纸被药渍晕染成巴伐利亚地图:"从1:9到1:3,总有一款能甜醒睡美人。"转身时撞进某人怀抱,病号服衣领滑落露出完整的鲸鱼纹身——鱼尾正扫过锁骨下的朱砂痣,像在亲吻严浩翔昨夜留下的指痕。
"赔我的睡眠质量。"贺峻霖将冰镇枇杷膏贴上严浩翔颈动脉,玻璃瓶壁的水珠滚进他衣领。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药雾,他们发现雾化器导管不知何时缠成DNA螺旋,而残留的薄荷糖纸正叠成婚礼请柬的形状,德文花体字在折痕处闪着微光。
病号特权在午后达到峰值。贺峻霖裹着阿富汗毯霸占飘窗,指挥严浩翔用建筑模型边角料搭建药品陈列架。"阿莫西林放在哥特拱门区,"他含着体温计含糊不清地说,"枇杷膏要冷藏在中世纪地窖。"严浩翔的丁字尺卡在退烧贴包装边缘,发现对方竟用红笔在说明书上标注建筑术语。
黄昏的暴雨送来意外访客。外卖员按响门铃时,贺峻霖正用听诊器监听严浩翔的心跳。"您的慕尼黑直邮包裹。"纸箱里躺着青铜星象仪与二十七副古董眼镜护理工具。贺峻霖突然将星象仪贴在对方胸口:"猎户座升到45度时,病人的心跳会加速0.3倍。"
深夜书房亮着两盏盐晶灯。严浩翔绘制医疗废物处理站图纸时,贺峻霖在给雾化器贴水钻。"呼吸频率91次/分钟,"他突然将监测仪数据投影到墙面,"正好是《荒原》第三章的字数。"当挂钟敲响康复的晨钟,他们发现退烧药盒背面印着慕尼黑药房的地址——那个被圈出的日期,正是七年后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