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和那群老狐狸周旋了几天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学校。图书馆的灯光下,我一边翻着厚重的教材,一边用平板处理着公司邮件。
咖啡杯已经空了三次,窗外的天色也从黄昏变成漆黑。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最新财报,整理的终于像模像样了。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突然想起田柾国。以前总不理解他为什么总在书房待到深夜,现在终于懂了,原来在学业和家族企业的夹缝中生存,是这样的滋味。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田柾国的消息:【学习结束了没?我来接你了,就在门口。】
我匆忙合上笔记本,把资料胡乱塞进包里。推开图书馆的玻璃门,夜风迎面吹来,带着夏天特有的温热。
田柾国就站在台阶下,路灯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光。他看到我,立刻张开双臂:"辛苦了,我们阿米。"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一头扎进他怀里。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给你做了夜宵,赏个脸今晚去我那住?"
"好。"我闷在他胸口应了一声。
田柾国接过我沉重的书包,另一只手自然地牵住我。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着映在石板路上。
这样的日常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结束。最后一场考试交卷后,我匆匆和田柾国在路口告别,当天就搭上了回国的航班。
飞机降落在仁川机场时,手机里依然没有金硕珍的任何消息。这种反常的安静,反而让我更加确信江南区项目的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郑号锡那边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我拖着行李箱打车去了医院,推开病房门,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子发酸。父亲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只有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证明生命还在延续。
我轻轻握住父亲的手,发现他无名指上的戒痕已经淡了许多。床头柜上的日历还停留在我回学校那天,护士说养母每天都会来翻页,却始终等不到他醒来。
走到值班室,主治医生正在整理病历。他推了推眼镜:"温小姐回来了?令尊的情况..."翻到最新一页,"各项指标稳定,但心梗造成的损伤还需要时间恢复。"
"好。"我点点头,"还劳烦您多费心了。"
走出医院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回到家,养母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早间新闻,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回来了?"
"嗯。"我弯着腰换鞋。
"明天带你去金家,"她的声音混在新闻播报声中,"商量下订婚的事。"
我没有回答,径直上了楼。楼梯的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回到房间,我昏昏沉沉地睡到了中午。简单梳洗后下楼准备去公司,客厅空荡荡的,养母常背的包也不在玄关估计又和谁去做美容了。
在公司处理文件直到夕阳西沉,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显示,犹豫了一会,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金硕珍的电话。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你直接来找我吧,"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我结束得会比较晚,有你在我就能早下班了。"
我沉默了两秒:"好。"
挂断电话后,我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出神。窗外,首尔的夜景已经亮起,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倒影。我拿起外套,经过秘书部时吩咐道:"把秋招名单发我一份,我亲自面试。"
来到金氏集团大楼前,仰头望着这座曾经熟悉的玻璃大厦,心境却与往日截然不同。走进大厅,前台小姐挂着职业微笑:"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找金硕珍。"我直截了当。
"见理事需要提前预约呢。"她翻着登记簿,语气机械。
我懒得周旋,径直走到休息区坐下,看秘书发来的面试名单,有几个应聘者的履历确实亮眼。
远处电梯"叮"的一声,之前的方特助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刻意的歉意:"温小姐,金理事临时有个国际视频会议走不开,特意让我来接您上去。"
我收起手机,跟着他走向专用电梯。他把我带到金硕珍的办公室,又给我端来了蛋糕和咖啡,:"金理事马上就来,请您稍等。"
我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墙上的时钟指针缓缓移动,蛋糕上的奶油渐渐塌陷,而金硕珍始终没有出现。
当时针指向七点整,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推开。金硕珍西装笔挺地走进来,领带松松地挂着,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抱歉,伦敦那边临时加了议程。"
我放下早已凉透的咖啡:“嗯走吧,我约了之前我们一起吃过一次的私房菜。”
“好”金硕珍走过来牵我的手,一路上我们都沉默着,像是回到了刚认识时的客套。餐厅里,我随手点了几个菜,在等菜的间隙问他:"明天有什么安排?"
他笑了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我哪有什么安排啊?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反问道,"倒是你,最近在忙什么?"
"公司的事。"我盯着餐巾上的花纹,"江南区的项目让我头疼得很。"
他点点头,语气关切又恰到好处:"确实棘手。"随即话锋一转,"温叔身体怎么样了?醒了吗?最近太忙,都没时间去探望。"
“还是老样子。”接着我继续试探着金硕珍,"医生说是受了刺激才突然病发的。"
金硕珍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别太担心,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
服务员端上热气腾腾的主菜,蒸腾的雾气在我们之间弥漫。
我夹起一筷子青菜,状似随意地开口:"说到医院...江南区项目停工后,那些受伤工人的医疗费还在拖欠。"抬眼看他,"听说金氏建设最近在投标新的市政工程?"
金硕珍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夹了块鱼肉:"工程的事我不太过问。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人重新审核那份停工通知。"
"那麻烦你了。"我低头喝了口汤。
"不麻烦。"他放下筷子,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今天伯母一早就来家里了。"
我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收紧,原来养母一早就去了金家。
"她们今天应该聊了很久。"金硕珍的目光落在我中指的素戒上,"明天要一起吃饭?"
"嗯,听母亲说了。“我搅动着碗里的汤,"估计是要确定婚期吧。”
金硕珍小心地观察着我的表情:"我还是会和他们说,婚事等毕业再考虑。"
"嗯。"我低头喝了口汤,避开他的视线。汤已经有些凉了,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
服务员来收走空盘子,发出叮当的响声。金硕珍的手机亮了,显示"母亲"来电。他挂掉电话,问我:"要吃点甜品吗?"
"不用了。"我放下餐巾,“晚上吃甜的对身体不好。”
金硕珍笑了笑说好,招手示意服务员买单。
"明天我来接你和伯母?"
"不用,我们自己过去。"我拿起外套,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走出餐厅时,夜风带着初夏的微热。金硕珍突然开口:"明天..."
"我知道,"我打断他,"就是去吃个饭而已。"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我们沉默地走到停车场,他的车和我的车并排停着,中间隔着一条白线 夜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穿乱了他的。
"明天见。"他最后说。
我坐进车里,看着他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