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真做（上）

“柯淳！柯淳！看着我！看着我！”张姐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想抓住他，却被他失控地挥臂甩开。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夜雨惜走了进来。她是被张姐焦急的信息引来的，也听到了那声令人心碎的嘶吼。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那个在直播镜头前为她对抗全世界的男人，此刻蜷缩在地上，像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濒临破碎的琉璃娃娃，浑身散发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和戾气。网络上那些汹涌的恶意，此刻具象化成他周身无形的、撕裂般的痛苦。

夜雨惜柯淳……

夜雨惜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没有丝毫犹豫。她快步走过去，没有像张姐那样试图强行抓住他，而是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蹲在他面前，保持着一点距离，避免刺激到他。

夜雨惜柯淳……

她又唤了一声，声音放得更柔。她没有试图去捧他的脸或抓他的手，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轻轻地、试探性地放在他面前冰冷的地板上，离他蜷缩的身体很近很近，像在无声地提供一个可以抓住的支点。

夜雨惜是我，惜惜，我在这我在这。

柯淳沉浸在巨大的痛苦和愤怒中，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身体依旧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呜咽。

夜雨惜没有催促，也没有试图讲大道理。她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像一座沉默而温暖的灯塔，目光柔和而坚定地落在柯淳身上，充满了心疼和无声的理解。她耐心地等待着，任由时间在沉重的寂静中流淌。她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熟悉的、印着笑脸的柠檬糖小铁盒，打开盖子，拿出一颗糖，轻轻地放在自己摊开的掌心旁边。熟悉的、微酸的甜香在弥漫着绝望气息的空气里，艰难地弥漫开一丝微弱却执着的暖意。

这细微的动静，这熟悉的香气，像一根极其细微的丝线，终于触碰到了柯淳被黑暗彻底封闭的意识边缘。他那双死死抓住头发的手，力道微微松了一瞬。埋在臂弯里的头，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了一点点。布满血丝、空洞绝望的眼睛透过凌乱汗湿的额发，茫然地、痛苦地看向地面，然后，定格在了那只摊开的、掌心躺着一颗小小黄色糖果的手上。

柯淳惜…惜…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破碎嘶哑的音节，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微弱希冀。

夜雨惜是我。

夜雨惜立刻回应，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她保持着那个摊开手掌的姿势，没有靠近，只是将掌心的糖果又往前轻轻推了推，仿佛在邀请一只受惊的小兽。

夜雨惜你看，你最喜欢的柠檬糖。还记得它的味道吗？酸酸的，然后越来越甜～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指责，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像在安抚一个做噩梦的孩子，用最熟悉、最平常的事物，一点点将他拉回现实。

柯淳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颗糖果，又缓缓移到夜雨惜的脸上。那张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厌烦，只有深切的担忧和一种近乎圣洁的包容与温柔。她清澈的眼眸像宁静的港湾，倒映着他此刻狼狈不堪的影子，却没有丝毫的评判，只有全然的接纳。

柯淳为什么？他们…李姐……三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为什么…惜惜…为什么？

柯淳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词，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痛苦和不解，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夜雨惜的心被狠狠揪痛。她明白了。是那个女人。三年前亲手将他推入深渊，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夜雨惜我知道…我知道

夜雨惜的声音带着哽咽，她没有否认他的痛苦，没有试图轻描淡写，只是用最温柔的声音确认着他的感受。

夜雨惜我知道你很痛苦，很委屈，很愤怒…可是我们不应该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对不对？

她终于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伸出手，没有去碰他紧绷的身体，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如同羽毛拂过般，触碰了一下他紧紧攥着的拳头边缘。

夜雨惜柯淳，看着我好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夜雨惜那些恶毒的话，那些想伤害你的人…他们不配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们不配让你那么痛苦。

柯淳的身体猛地一震，涣散痛苦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她泪光盈盈却异常坚定的脸上。她的话语没有激烈的控诉，却像一把温柔的钥匙，试图撬开他封闭的心门。

夜雨惜别听他们的，也别信那些鬼话。

夜雨惜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像在诉说一个朴素的真理。

夜雨惜你没有错。三年前追求真实的你没有错，现在保护我的你更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躲在暗处、内心扭曲、只会用伤害别人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人。

她顿了顿，看着他眼中翻腾的痛苦，声音更加轻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

夜雨惜柯淳，你听好，那些恶意，那些谎言…它们就像垃圾。我们不应该把它们捡起来，抱在怀里，让它们把我们自己也弄脏、弄疼。我们应该…把它们丢掉，全部丢掉！！

柯淳丢掉…？

柯淳喃喃重复，眼神依旧痛苦茫然，但紧紧攥着的拳头却微微松开了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