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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铜门被侍者推开时,江叙正坐在宴会厅最角落的位置。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淌在她肩头,象牙白礼裙像融化的雪,衬得她侧脸线条比古希腊雕塑更精致。
罗韧端着香槟走近时,正听见她对搭讪者说。
江叙“真抱歉,我不太会跳舞呢。”
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尾音带着点无辜的颤。
可罗韧分明看见,三秒前她还踩着华尔兹节拍,用鞋跟精准碾过那人锃亮的牛津鞋。
江叙“罗先生。”
她转头时,睫毛上像落了星光。
江叙“刚想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罗韧将另一杯香槟递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
那触感凉得像玉石,却让他想起上周码头仓库里,沾着血的碎玻璃也是这个温度。
警方至今没找到,是谁把叛徒的尸体摆成祈祷的姿势,胸腔里插着朵白玫瑰。
罗韧“江小姐好像对危险的事格外感兴趣。”
他盯着她唇上的珍珠色唇釉,那颜色和现场遗留的口红痕迹分毫不差。
江叙歪了歪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像天鹅将颈子送到猎人面前。
江叙“危险?”
江叙眨眨眼。
江叙“比如罗先生现在,用看猎物的眼神看我吗?”
她轻轻晃动酒杯,酒液在水晶杯壁划出弧线。
江叙“其实我胆子很小的。”
罗韧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江叙忽然凑近,她身上好闻的香气混着冷意扑过来。
江叙“上次看到巷子里有只受伤的猫,都吓得哭了好久呢。”
罗韧喉结动了动。
他抽屉里还锁着验尸报告——叛徒指甲缝里的猫毛,和江叙公寓楼下那只波斯猫的DNA完全一致。
晚宴过半。
有人一个“不小心”撞翻了江叙的酒杯。
深红色酒液溅上她的裙摆,像突然绽开的血花。
肇事者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属于敌对势力的头目。
:“对不起啊,江小姐。”
男人笑得不怀好意。
:“不过这裙子脏了也好,我送你条新的?”
江叙立刻红了眼眶,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滚下来。
江叙“没关系的。”
她声音哽咽,手却悄悄按在男人手腕上,指甲看似轻柔地划过他的动脉。
江叙“只是这条裙子,是我母亲留下的……”
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罗韧注意到,她按过的地方,袖口下正渗出细小的血珠。
那截皓腕翻转间,银手链上的碎钻闪过冷光——和仓库里发现的凶器碎片,是同一款式的镶嵌工艺。
罗韧“陈先生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罗韧上前一步,不动声色隔开两人。
罗韧“被碎玻璃划到,容易感染。”
江叙立刻收了手,怯生生躲到罗韧身后,像受惊的小鹿。
江叙“罗先生,我有点怕。”
她抓着他西装下摆,指节泛白。
江叙“我们能不能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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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江叙蜷在后座,用湿巾擦着裙摆上的酒渍。
月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
江叙“罗先生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江叙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叹息。
江叙“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罗韧透过后视镜看她。她正在把玩那串银手链,指尖灵活地将链条缠上手指,动作优雅得像在跳指尖芭蕾。
可他清楚记得,监控里那个穿着同条裙子的身影,是如何用这条手链勒断叛徒的颈动脉。
罗韧“不会。”
罗韧“我觉得江小姐很特别。”
她忽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眼底却像结了层薄冰。
江叙“特别?是说我像他们说的,是个漂亮的麻烦吗?”
江叙突然倾身靠近副驾,发梢扫过了他的耳畔。
江叙“其实我只是……很懂得保护自己而已。”
指尖若有若无划过他耳垂,带着点冰凉的触感。
罗韧猛地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江叙被惯性带得前倾,却在撞上座椅前稳住身形,脸上依旧是那副无辜的表情。
江叙“呀,吓到罗先生了吗?”
她眨眨眼,指尖看似后怕的抚上了自己胸口。
江叙“我也吓了一跳呢。”
罗韧转头看她。路灯的光在她瞳孔里明明灭灭,像盛着两簇跳动的火焰
他忽然明白,那些关于她的传闻都是真的——福利院长大的孤女。
被神秘财阀收养,二十岁那年继承巨额遗产,所有试图染指这份财富的人,最后都离奇消失。
罗韧“陈老板死了。”
罗韧“就在刚才,宴会厅的洗手间里。”
江叙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微微颤抖。
江叙“怎、怎么会?”
江叙“我们离开时还好好的……”
她抓住罗韧的手臂,指尖冰凉。
眼泪又开始往下掉,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
可罗韧看见,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正轻轻摩挲着手链上的某个凸起——那是藏着毒针的机关。
罗韧“警方会调查的。”
罗韧抽回了被她抓住的手,声音冷硬。
罗韧“包括仓库里的案子。”
江叙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变了。
那层温柔的纱彻底揭开,露出底下淬着毒的锋芒。
江叙“罗先生在怀疑我?”
她歪着头,笑容天真又残忍。
江叙“可我这么柔弱,怎么可能做那些事呢?”
她倾身靠近,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
江叙“不过啊…”
江叙“那些人确实该死。他们碰了我的东西,还想弄脏我……就像弄脏这条裙子一样。”
江叙的声音轻得像是梦呓。
她抬手抚过裙摆上的酒渍,指尖突然用力,将那块布料攥在手心。
江叙“神祇给了我漂亮的外壳,”
她看着他的眼睛,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却像在看一件物品。
江叙“就是要让我用它来惩罚那些不懂得珍惜的人呀。”
罗韧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慈善拍卖会上,她穿着白色长裙,用最温柔的语气说:“这对玉镯,我很喜欢呢。”
然后加价到让对手脸色铁青。后来才知道,那对手曾试图挪用她基金会的善款。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车厢里陷入短暂的黑暗。
再亮起来时,江叙已经坐回原位,又变回那个柔弱无辜的美人。
江叙“罗先生。”
江叙“我有点累了,可以送我回家吗?”
罗韧发动汽车,后视镜里,她正对着车窗补妆。
口红膏体在唇上辗转,留下完美的弧度。
那抹红,像极了陈老板颈间涌出的血,也像仓库里插在尸体上的白玫瑰——被染了色的纯洁,才是最致命的毒药。
车子停在江叙公寓楼下时,她忽然回头,递给他一枚白玫瑰胸针。
江叙“送您的。”
江叙“今天谢谢你呀,罗先生。”
胸针的针头闪着冷光,罗韧接过来时,指尖被刺了一下。
细小的血珠渗出来,落在洁白的花瓣上。
江叙“哎呀,对不起。”
江叙拿出手帕想替他擦拭,却被他避开。
罗韧“不用。”
罗韧“江小姐早点休息。”
她点点头,推开车门时,裙摆扫过地面,像一朵盛开的白玫瑰。
罗韧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公寓大门后,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胸针。
针尖刺破皮肤的痛感很清晰,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完美的女人,究竟藏着怎样的锋芒。
后视镜里,江叙公寓的灯亮了。那个窗口映出她的剪影,正慢条斯理地解着项链。
罗韧忽然想起她刚才说的话——神祇以月光铸就的完美躯壳里,豢养着来自永夜的玫瑰。
原来那玫瑰的根,是用鲜血浇灌的。而他,大概是第一个窥见根须的人。
原来那玫瑰的根,是用鲜血浇灌的。而他,大概是第一个窥见根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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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正文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