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涌

晨光刺破云层时，顾清欢正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股价曲线。永晟集团上市以来第一次股价暴跌的新闻稿还摊在桌上，纸页边角被她捏得发皱——陆沉舟昨夜发来的并购方案里，赫然写着“建议出售顾氏家族核心资产”。

“顾总，董事会还有半小时开始。”秘书推门提醒，声音撞上她紧绷的后颈。

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锁骨处的玫瑰纹身隔着真丝衬衫隐隐发烫。三年前在巴黎，也是这样湿冷的雨天，陆沉舟撑着黑伞经过圣日耳曼大道，西装下摆溅满泥点，却将唯一干燥的方巾塞给她。那时他眼尾还带着学生气的倨傲，说：“小姐，你的红裙子像要溺死在雨里。”

“顾小姐，请。”

水晶吊灯在头顶折射出冷光，顾清欢踏入会议室时，听见继母周雅琴刻意拔高的声音：“陆总提出的资产重组方案，恐怕要让顾家彻底退出董事会了。”

她扫过长桌对面那道身影。陆沉舟今天换了件银灰色西装，袖扣是两枚暗金色齿轮，随着他翻动文件的动作泛着冷硬的光。听见她进来，他抬眼的瞬间，她分明看见他眼尾那颗小痣微微颤动——和巴黎雨夜他替她拂去睫毛上雨水时一模一样。

“顾小姐父亲生前签署的期权协议，需要现在宣读吗？”周雅琴将文件夹推过桌面，纸页翻动声像刀刃刮过玻璃。

顾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牛皮纸袋突然在包里发烫，那里装着半枚残缺的印章，和一张被咖啡渍晕染的巴黎地铁票根——和此刻陆沉舟西装内袋露出的票根边缘，图案完全吻合。

“顾氏持有永晟34%的股份，”她听见自己清冷的声音，“要出售也可以，烦请陆总解释，为什么并购方案里要抹去顾家三代员工福利基金。”

陆沉舟忽然合上钢笔。金属与实木的碰撞声让全场安静，他摘下金丝眼镜，露出眼底一片暗色红痕：“顾小姐不如先解释，为何顾氏财务总监上周往瑞士账户转了五百万美金？”

空气骤然凝固。顾清欢望向继母骤然惨白的脸，忽然轻笑出声。她抽出文件袋里的原始账本甩在桌上，纸张哗啦啦翻过数页：“周姨，您女儿婚礼那晚刷的卡，流水号在这里。”

陆沉舟的钢笔尖在会议记录上洇开墨点。他想起昨夜暴雨中，顾清欢浑身湿透冲进他公寓，雨水顺着发梢滴在他真丝地毯上的模样。那时她攥着烧焦的合同残页，瞳孔里燃着火光：“陆总连伪造签名都这么敷衍？”

“散会。”

顾清欢抓起包转身时，陆沉舟突然扣住她手腕。他掌心温度低得异常，力道却重得像是要捏碎骨头：“巴黎地铁票根，你父亲书房第三个抽屉。”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玻璃幕墙外，不知何时起的风卷着碎雪扑在脸上，陆沉舟西装后摆猎猎作响，露出腰间暗袋里露出一角的银链——缀着枚玫瑰形状的青铜吊坠，和她锁骨上的纹身如出一辙。

当晚暴雨更急。

顾清欢站在集团大厦顶层露台，看着楼下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流浪猫钻进消防通道。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陆沉舟的短信只有简短一句：“明早九点，带着票根来档案室。”

她正要拉上大衣，身后传来高跟鞋叩击玻璃的脆响。周雅琴的助理举着伞站在雨幕里，递来牛皮纸袋：“夫人让我转交顾小姐的生日礼物。”

纸袋触手冰凉。顾清欢拆开时，一缕熟悉的苦橙香扑面而来——是巴黎那个雨夜，陆沉舟衬衫领口残留的气息。天鹅绒盒子里躺着半枚青铜钥匙，齿痕与她今早在父亲遗嘱里发现的完全吻合。

“告诉陆先生，”她将钥匙按在唇边轻吻，“游戏才刚开始。”

雨声吞没了她最后的笑声。监控摄像头红灯在暴雨中明明灭灭，没人看见陆沉舟站在二十八层阴影里，西装口袋里的怀表链正微微发烫——那是顾清欢十八岁撞翻他咖啡时，被他没收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