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村的日子,总是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带着一种古朴又略显沉闷的节奏。
村里一年一度的相亲大会,在众人的期待与热议中如期而至。
这在清平村可是大事,对于年轻姑娘们来说,相亲结果往往决定了她们后半生的走向;对家长们而言,则是为儿女寻得安稳归宿、维系家族颜面的重要契机,所以,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种既热闹又紧张的氛围里。
李红梅家也不例外。一大早,红梅的母亲就翻出了那件压箱底的碎花布衫,仔仔细细地为她穿戴整齐,又用梳子蘸着清水,将红梅的头发梳理得顺滑光亮,一丝不苟地盘成发髻。
父亲李文渊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神色严肃,反复叮嘱着:“红梅,待会儿去了,要懂规矩,别乱说话,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红梅低垂着眼帘,静静地听着,心中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满是不安与抗拒,可面对父母的安排,她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只能默默承受。
相亲的地点,选在邻村一户人家宽敞的院子里。红梅在母亲的陪同下,一路沉默地走到那儿。
一进院子,她就看到一个年轻后生局促地站在角落,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正是此次与她相亲的对象——邻村有名的老实人张大山。
张大山家世代务农,为人憨厚老实,是长辈们眼中踏实可靠的好青年。
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略显尴尬地坐在了一起。张大山红着脸,憋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红梅姑娘,俺家有三亩水田,两头牛,庄稼活俺都在行,往后肯定能让你衣食无忧。”说着,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红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应道:“嗯,听着挺好的。”可她的眼神却始终游离,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大山翻来覆去地说着农事和家里的琐事,诸如今年麦子的收成、村里新打的井之类,红梅只是机械地点头,偶尔礼貌性地回应一两句。
她望着院子里那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思绪早已飘远,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心里不断问自己,难道这就是自己以后的生活?
要和一个毫无共同语言的人,在这村子里度过漫长的一生?想到这儿,红梅的眼眶微微泛红,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相亲结束后,红梅婉拒了对方一起吃饭的邀请,在母亲的唠叨声中,独自沿着田埂往家走。
此时正值傍晚,天边的晚霞绚丽夺目,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肆意泼洒在天空,可红梅却无心欣赏。
她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
走着走着,她索性坐在田埂上,望着远处自家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肆意地流淌在脸颊上。
而另一边,赵晓燕听闻红梅去相亲的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赶来。
远远地,她就看到红梅落寞的身影,心中一阵刺痛。
晓燕大步走到红梅身边,一屁股坐下,气呼呼地说:“红梅,这是你的人生,怎能就这么随便定了!
你可是读过书、有见识的人,难道真要被困在这婚姻里,一辈子围着灶台打转?”
红梅苦笑着,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无奈地说:“晓燕,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是大家都遵循的规矩。
父亲也是为了我的将来考虑,他觉得找个老实本分的人,我就能安稳过日子。
而且,要是我拒绝了,村里的人会怎么说?父母又该如何自处?”说到这儿,红梅的声音哽咽了。
晓燕皱着眉头,一脸不服气:“安稳?每天对着一个没话说的人,重复着枯燥的生活,这就是你想要的安稳?你有学问、有想法,不该被困在这里!
咱们不能再被这些老掉牙的规矩束缚,得为自己活一回!”晓燕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双手挥舞着,仿佛要把这些封建的枷锁统统打碎。
红梅看着晓燕充满斗志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可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和对家庭的顾虑,还是让她犹豫不决。
“晓燕,你说的我都懂,可改变谈何容易?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大家都这么做,我一个人反抗又有什么用呢?”红梅的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无助。
晓燕重新坐下来,握住红梅的手,认真地说:“红梅,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咱们也要试试。
要是连尝试都不敢,就永远只能被困在这村子里。
你要是迈出这一步,我一定支持你!”晓燕的眼神坚定而炽热,像是黑夜里的一束光,给了红梅些许勇气。
两人坐在田埂上,一直聊到天色渐暗,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四周飞舞。晚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却吹不散红梅心中的愁绪,也吹不灭晓燕想要改变现状的决心。这场关于命运与选择的对话,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悄然种下了反抗的种子,而这颗种子,将在未来的日子里,生根发芽,改变她们的一生 ,何其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