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天色刚破晓，江面上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桃小夭睡得正沉，隐约被一阵清脆的女声惊醒，那声音叽叽喳喳的，极有穿透力。
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柔软的床榻上爬起来，屏住呼吸，悄悄凑到窗边，透过窗格的缝隙向外望去。
晨曦微光中，只见远处的码头上，慢慢走来了三个人影。当先一人白衣胜雪，身姿挺拔，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白愁飞！他身旁跟着一个憨厚老实的青年，还有一个咋咋呼呼、正抓着那青年衣襟说个不停的红衣少女。
不是白愁飞、王小石、温柔三人，又是谁？
说话的正是温柔。
“来了！他们终于来了！”桃小夭的心跳骤然失控。
她猛地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
然后，她转身走向梳妆台，开始极为细致地打扮起来。俗话说得好，第一印象价值千金，尤其是在这种“关键剧情点”上！
桃小夭精心挑选了一件鹅黄色的蹙金罗裙，这个颜色明媚而不张扬，最能衬托她雪白的肌肤和这个年纪应有的娇俏明丽。
她在现代时就偏爱这种暖色调，没想到穿越过来，这份喜好依旧没变，而且效果拔群。
对着铜镜左右端详，确认妆容发饰无懈可击后，桃小夭深吸一口气，走到船舱一角早已备好的古筝前，提裙，款款坐下。
清晨的码头，本该是喧闹的时候，此刻却异常安静。江水拍打着木桩，发出单调的声响，更衬得四周空旷无人。
“怪了，”王小石搔了搔后脑勺，环顾着空无一船的泊位，“往日里这时候，船都挤不下，今天怎么一艘都不见？”
温柔也蹙起了眉：“是啊，连揽客的船老大都没影儿，透着不对劲。”
“没人更好，落得清静。”白愁飞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负手立在码头边缘，一身白衣在晨风中微微拂动，带着生人勿近的冷峭。
话音刚落，一阵琴音悠悠传来。
琴声并非来自岸上，而是源于不远处江面上，唯一停泊着的一艘大船。
那琴音泠泠，初时如山涧清泉，渐渐地又添了几分幽怨缠绵，仿佛有无尽的心事欲说还休。
白愁飞的脚步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抬眼望向那声音的源头。
远处一艘船静泊水面，一扇雕花木窗半敞，晨光斜斜地穿过窗棂，不偏不倚落在一个抚琴女子的侧影上。
那女子着一身鹅黄，青丝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虽隔着数丈水面，面容模糊不清，但这幅剪影本身，已足够让人心头一动，平添几分遐想。
白愁飞的目光，在那抹鹅黄与那流淌的琴音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琴声……真好听。”温柔到底是女子心性，“船上会是什么人呢？”
白愁飞没应声。他只是朝着那艘船的方向，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下巴，示意。“过去看看。”
王小石和温柔交换了个眼神，连忙跟了上去。
三人行至岸边，离那艘雕花木船已不过数丈之遥。船上琴声未歇，只是似乎放缓了些，更添了几分悠远。
白愁飞目光定在窗内那道身影，“船上可是主事之人？我等三人欲寻船离开此地，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铮——
琴弦骤然被按住，余音袅袅，戛然而止。
窗内的女子缓缓抬起头。
晨光下，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清澈，明亮，像被雨水洗过的秋日天空，不带任何预兆地，直直撞入了白愁飞的眼底。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滞。岸边的风，水面的波，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桃小夭的心，在那一瞬间，狠狠地、不受控制地擂了一下鼓。一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狂喜被她死死按住，她深吸一口气回道，“自然可以。几位若不嫌弃，请上船一叙吧。”
大船那边很快有了动作，一块厚实的跳板搭在了岸边。
白愁飞当先，王小石和温柔紧随其后，依次踏上跳板，登上了船。
一入船舱，白愁飞的目光便已极快却又不动声色地逡巡了一圈。
舱内空间不算极大，却布置得极为雅洁。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精心，却又不显刻意。
角落的熏香炉里，青烟袅袅，散发着一种极淡、极干净的香气，似兰非兰，似木非木，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
矮几上的茶具是上好的青瓷，光泽温润。壁上挂着一幅水墨小品，笔触淡雅。
连坐榻上的软垫，也是素色锦缎，绣着几枝疏落的桃花。处处都显露出一种属于女儿家的细腻心思，以及不言自明的品味与底蕴。
“几位请坐。”桃小夭已然起身，素手轻抬，指向一旁的软榻。
王小石和温柔依言坐下，目光带着几分好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气质独特的女子。
白愁飞却没有立刻落座。他依旧站在窗边，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桃小夭。”桃小夭微微欠身。
“小夭姑娘。”白愁飞的视线，从她脸上缓缓移到那架古筝上，“方才那曲，风骨不俗，意动神摇。不知是哪位名家所授？”
“公子过奖了。”桃小夭指尖下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衣袖，“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拨弄，当不得‘名家’二字。” 心底深处，却因他这句并非敷衍的赞赏，而悄然生出一丝雀跃。
白愁飞却只是淡淡摇头，“姑娘太谦。《凤求凰》能弹出这般情致风韵，绝非‘随意拨弄’四字能轻轻带过。”
桃小夭心头微微一震。他听出来了？她抬眸望向他，“公子竟也识得此曲？倒是小女子有些意外了。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白愁飞。”
桃小夭握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猛然蜷紧，指节微微泛白。“白……愁飞？”她重复了一遍，像是确认，“莫非……是那位‘袖里日月，掌中乾坤’的白愁飞，白公子？”
白愁飞几不可见地颔首，算是默认：“不敢当。”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