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坠落的轰鸣还在耳膜上震动，秦瑶的背脊已经撞上某种凝胶质地的缓冲层。黑暗中有蓝光脉动，像深海鱼类发亮的器官。她撑起身体时，手掌进一层半透明的膜状物里，指缝间渗出淡蓝色粘。
"别动。"林浩的声音从两米外传来，带着金属共振的杂音。他的轮廓被墙壁上蜿蜒的数据线勾勒出来，那些发光的细管正以呼吸的频率明灭，有几根已经缠上他的小腿。"这些是活性神经导管，会追踪生物电。"
秦瑶的锁骨突然刺痛。她低头看见自己T恤领透出微光，皮肤下的标记正与墙壁上的某条主脉同步闪烁。走廊尽头的黑暗传来液体滴落的声响，某种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冷风拂过后颈。
"跟着光走。"林浩撕开缠在脚踝的数据，断口喷溅出荧蓝的等离子体。他的瞳孔在暗处收缩成两道竖线，虹膜边缘泛着机械校准时的红光。"别碰任何反光表面。"
墙壁在呼吸。秦瑶第七步时，发现那些看似随机发光导管，实际组成了她六岁蜡——歪斜的太阳下站着三个火柴人。最矮的那个手里攥着DNA链形状的气。她的指尖悬在画面前方三厘米处，空气中有静电劈作响。
林突然拽着她后退。数据线组成的蜡笔画突然坍缩成漩涡，墙面渗出黑色粘稠物，将刚才的位置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记忆陷阱。"他的机械纹路从领口到下巴，说话时下颌关节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你母亲用认知图景做防火墙。"
婴儿啼哭从通风管道传来。秦瑶转身时踢某个金属物体，投影仪躺在积水里，镜头盖已经自动打开。锈蚀的电源突然亮绿灯，一束光穿透黑暗，在对面墙上投映出晃动的画面。
手术无影灯下，穿防护服的女人正在给手术台上的少年植入后颈芯片。血浆顺着手术刀滴在无菌布上，晕开成紫黑色。镜头拉近，秦瑶看见少年挣扎时露出的手腕——和林浩左手同样的机械纹路正从皮下浮现。
"关闭它！"林浩扑向投影仪，他的声音里混着两种频率，一种是人类声带的震动，另一种是电子合成的警报音。数据线突然从天花板垂落，像活蛇般缠住他的四肢。暴露的后颈皮肤下，K-23的烙印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精密的电路板结构。
秦瑶的锁骨标记灼烧般发烫。她抓起投影仪对准自己，镜头自动对焦的声里，婴儿时期的脑部扫描图浮现在空中。襁褓中的自己浑身插满导管，培养舱外站着年轻二十岁的母亲，白板写着【记忆覆盖进度87%】。
"情感共鸣才是密钥。"全息影像里的母亲突然转向镜头，她的防护面映出操作台上成排的婴儿培养舱，"原生记忆会干扰实验体认知，必须......"影像扭曲成雪花噪点，某个尖锐物体破空而来。
林浩挣脱束缚的瞬间，他的右臂皮肤完全剥离，露出底下泛着光的合金骨骼。五指张开时掌心弹出微型激光发射器，将飞来的金属碎片汽化成红雾核心协议覆盖。"他的声带完全电子化了，里传出散热扇高速运转的嗡鸣，"保护原始载体优先级第一。"
黑暗深处传来培养舱碎裂的连锁反应。三十七个罩相继爆裂的声音里，瑶听见自己婴儿时期的哭声与成年后的尖叫重叠。投影仪还在运转，最后稳定的画面是母亲沾血的手写笔记：【K-23初始体记忆编辑完成，开始批量复制】。
林浩的机械臂僵直。他的视觉传感器锁定秦瑶的锁骨标记，虹膜里的红光转为幽蓝。"载体认证通过。"液压装置推动着他单膝跪地，脊椎节节突起的位置亮起数据传输的接口，"请求接入记忆核心。"
通风管道的金属网突然崩飞。多足机械体从缺口探出头部，复眼阵列扫过两人，墙面的数据线全部转为警报的猩红色。秦瑶后退时踩到某种粘稠液体，看见积水中映出的自己——瞳孔里闪过和林浩相同的机械校准光。
"他们来了。"林浩的发音单元恢复人类声线，但机械纹路已经覆盖了半边脸庞。他扯开衣领，锁骨位置浮现出与瑶镜像对称的标记，只是他的正在渗出荧蓝的。"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保温箱里......"
婴儿啼哭突然变成高频啸叫。最近的通风口伸出六条机械触须末端的手术刀旋转着发出嗡鸣。林浩把秦瑶推向电梯井方向时，他的后背装甲板层层展开，露出底下蜂巢状的微型导弹舱。"跑！去最底层找鲜血迹！"
投影仪在混战中炸裂。飞溅的镜头碎片划过秦瑶脸颊时，她看见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的记忆画面——五岁生日被修改成实验室参观日、十二岁骨折实际是记忆提取手术、大学报到那天母亲消失的真相......所有碎片都在显示同一行编码：K-23-1。
林浩的导弹掀起气浪将机械体逼退。他转身时人类部分的皮肤正在龟裂脱落，但残存的那只右眼里，瞳孔还是温热的深棕色。"别回头。"机械臂秦瑶的手腕按向电梯按钮，接触的瞬间，她锁骨标记的刺痛突然转为某种数据流涌入的胀痛。
轿厢门闭合前的刹那，秦瑶看见林浩完全机械化的躯体迎向蜂拥而至的敌人，他后颈炸开的火花在黑暗中拼出字母：K和M。婴儿啼哭与金属撕裂被隔绝，电梯开始下坠时，操作面板的应急灯在她沾血的指尖下，照亮一行刻在金属内壁的小字：【秦瑶，别相信任何记忆，包括这条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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