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暮色漫过礼堂穹顶时,林晚星正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却把嘴角扯得比哭还难看。书包侧袋里的节目单被攥出褶皱,“《小情歌》——林晚星、江砚辞”的字迹洇着汗渍,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跳。三天前班长那句“全班就你俩没报节目”的调侃,此刻听来竟像魔鬼的低语。
第一次踩脚发生在前奏结束的鼓点里。林晚星数着节拍往前迈步,不料江砚辞同时侧身,她的高跟鞋尖精准戳中他皮鞋面。他闷哼一声,身体却稳稳挡住她踉跄的趋势,指尖轻轻擦过她腰间又迅速缩回。
江砚辞林晚星,你这是想让我拄拐上台?
第二次是在副歌转音处。她只顾盯着歌词,没注意到他后退时露出的台阶,整个人踉跄着撞进他怀里。他身上有阳光晒过的洗衣粉清香,混着薄荷糖的清凉气息,让她想起某个课间,他把剥开的糖纸折成小船推到她面前的模样。
江砚辞发什么呆?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再愣神,明天就要在全校面前表演‘人体不倒翁’了。”
第三次最为惨烈。她踩掉了他皮鞋上的金属搭扣,蹲下身时与他撞了个对眼。灯光从上方斜斜切过,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她草稿本里画过无数次的弧度。他忽然捡起搭扣塞进她掌心。
江砚辞留着,免得你抵赖。
掌心里的金属泛着体温,她慌忙攥紧拳头,却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在空荡荡的礼堂里回响。
正式演出时,聚光灯把江砚辞的侧脸镀成暖金色。林晚星盯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那里别着枚银色小别针——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总说“太娘炮”,却偷偷别在最显眼的位置。前奏响起时,她的话筒突然发出刺啦电流声,他几乎是本能地俯身调整,发梢扫过她锁骨,惊起一串细密的战栗。
江砚辞低了。
他的声音擦着她耳垂落下,温热的呼吸让她耳尖瞬间发烫。镜头从左侧缓缓推近,她看见自己在他瞳孔里的倒影:睫毛簌簌颤动,像受惊的蝴蝶,而他耳尖的红正顺着脖颈蔓延,比她偷藏的枫叶标本还要鲜艳。台下的欢呼声浪涌来,她却只能听见他混着伴奏的呼吸声,像春夜的细雨,轻轻叩击着她心底的窗。
副歌部分,两人的指尖在话筒架上意外相触。他忽然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
江砚辞第三次彩排时,我故意往你那边靠的。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笑意,那里面盛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盛夏暴雨前的湖面,藏着即将破土的秘密。镜头扫过的瞬间,他们同时偏头,耳尖的红在灯光下连成一片,像两朵害羞的夕颜花,在暮色里悄悄绽放。
散场时,江砚辞忽然拽住她手腕,把那枚金属搭扣塞进她手里。
江砚辞修好还给我。
月光从走廊窗户斜斜切进来,在他侧脸投下温柔的阴影。林晚星攥着搭扣,触到背面凹凸的刻痕——是个小小的“L”。她忽然想起他课本里的简笔画,想起他总是假装嫌弃却默默帮她捡回掉在地上的橡皮,忽然明白有些笨拙的靠近,从来都不是偶然。
夜风裹着桂花香掠过发梢,林晚星望着他逆光的背影,忽然大声说。
林晚星其实……草稿本里的画,是我画的!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肩膀微微发颤。在她以为自己幻听时,听见他低低的笑声,像撒在琴键上的碎银:
江砚辞笨蛋,我早就知道了。
礼堂的灯光次第熄灭,唯有走廊尽头的壁灯亮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晚星看见他转身时耳尖仍未退去的红,忽然觉得,这个被意外搭档的夜晚,终将成为她青春里最明亮的注脚——就像藏在草稿本里的心事,终将在某个蝉鸣渐歇的秋日,被时光轻轻翻开,露出泛黄纸页上,那朵永不褪色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