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秋雨漫过嘉陵江时,田曦薇在磁器口旧书摊翻到本民国影集。泛黄的扉页上,穿绛紫旗袍的女子颈间悬着半枚翡翠断镯,眼尾泪痣的位置与她锁骨下的朱砂假痣分毫不差。
"同学,这书我要了。"
身后响起带济南腔的普通话,田曦薇转身时撞落怀中《申报》合订本。蹲下拾捡的瞬间,她看见对方米色风衣里露出半截蓝莲花丝巾——与她连续三夜的梦境纹样完全重合。
李一桐的粉笔灰沾在历史系207教室的晨光里,田曦薇总坐在第三排靠窗位置。每当讲解清末女子学堂,那个总穿墨绿卫衣的女生就会用钢笔在素描本上涂抹:缠臂纱、鎏金匣、蒸汽轮机部件,还有无数破碎的翡翠色蝴蝶。
"田同学对机械制图感兴趣?"课后李一桐叫住她,素描本摊在办公桌上。玻璃板下压着张老照片,正是磁器口那本影集里的旗袍女子。
"老师知道缠足布里的摩斯密码吗?"田曦薇突然按住照片,指尖划过翡翠断镯的裂痕。窗外银杏叶沙沙作响,她们同时听见某种瓷器龟裂的细响。
考古所的库房深夜亮着灯,李一桐的激光笔扫过刚修复的清末瓷枕。田曦薇戴着白手套,忽然将瓷片拼图般翻转——枕面牡丹纹下竟藏着用珐琅绘制的菌丝网络图,与她素描本上的涂鸦惊人相似。
"这件出土地是..."
"你1997年出生的医院旧址。"李一桐的呼吸拂过她耳后,消毒水味里混着奇异的沉水香。X光片显示瓷枕夹层藏着烧焦的《女学报》,碳14检测显示墨迹年份停驻在1905年秋。
暴雨突至的午夜,实验舱的菌丝培养皿突然发光。田曦薇的白大褂染着咖啡渍,看李一桐用手术刀剖开瓷枕内胆。翡翠色液体涌出的瞬间,整栋楼的监控屏幕闪过雪花噪点,映出两个穿清末衣衫的虚影。
"第三颗盘扣..."田曦薇的指尖悬在液体上方,菌丝自动凝成木槿花形。李一桐的白金项链突然发烫,吊坠里嵌着的祖传翡翠碎片正在融化,裂痕与她梦中见过的断镯完美契合。
晨雾漫进图书馆古籍室时,她们在《天足会档案》里翻到张烧残的婚书。田曦薇的钢笔水晕开"李一桐"三个字,菌丝竟在宣纸上爬出德文情诗。李一桐的蓝莲花丝巾无风自动,裹住她颤抖的指尖。
"要验证下缠足绳的导电性吗?"田曦薇笑着举起做旧的白绸,眼尾泪痣在晨光中嫣红如血。窗外银杏叶突然簌簌如雨,三十四岁的历史系讲师与二十七岁的博士生十指相扣,菌丝在培养皿里开出并蒂莲。
百年时光不过瓷枕上一道冰裂纹,她们终在电子显微镜下寻回那场未烬的钢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