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亦自述
他们叫我001，因为我的档案编号排在第一页。
训练场的电子屏永远显示着我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无人能破的纪录：2.3秒拆卸组装任何枪械，17次连续格斗全胜，能在零下40度潜伏48小时。教官说我是最完美的武器，但我清楚，武器不需要有名字。
第一次注意到056是在机械维修室。
他蹲在角落里摆弄一堆零件，机械义眼闪着微弱的蓝光。其他人经过时都会故意踢散他的工具，但他只是沉默地重新归拢——就像我每次被打断肋骨后默默擦掉血迹。不同的是，他还会对施暴者说“抱歉挡路了”。
愚蠢。
直到某天我看见他拆开自己的机械臂。那些精密齿轮间缠着一条红色纤维，像是从谁的衣服上偷偷扯下来的。我的战术目镜放大120倍后确认：那是训练场沙袋的材质，上周被我打爆的那个。
原来怪物也会收藏星光。
但祝伈不一样。
她第一次出现在我车道上时，像个被暴雨打湿的幽灵。我本该直接上报总部，却鬼使神差地把她拖进了浴室。热水冲掉她身上的血迹时，我看见那些蓝色血管在她皮肤下发光，像极地里被封存的星河。
“谢亦。”她念我名字的发音很奇怪，像是含着碎冰。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二十年来第一个真正呼唤我的人——不是对着编号，不是对着武器，只是对着我。
在北极的暴风雪里，当她的蓝发缠上我渗血的绷带，当那些荧光纹路顺着我的伤口爬进心脏，我突然明白了056为什么要在机械臂里藏一根红线。
原来我们这些怪物，也渴望被记住。
现在我的锁骨下方烙着和她一样的条形码。056说这像情侣纹身，我给了他一记肘击——但没否认。毕竟每次任务结束后，只有祝伈会捧着我的脸检查伤痕，只有她会把营养剂偷偷换成草莓味，只有她...
（战术日志加密附件：保护056的机械核心。保护祝伈的蓝血样本。理由栏：她叫我“谢亦”。）
——祝伈自述
实验室的白墙上有三百二十道划痕，是我用指甲刻的。
他们说我是完美的母体样本，可我只记得培养舱里漂浮的同伴们一个个消失。B-7的头发是浅金色的，D-12笑起来会露出虎牙——现在都变成了报告上的"废弃实验体"。
逃出来的那晚，暴雨把血迹冲得很淡。我倒在一辆车前，最后的意识里看见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后来我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叫谢亦，她擦枪时睫毛会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路昭总说谢亦像块冰。
可他不知道，第一次给我包扎时，她拆了三次才系好一个不松不紧的结。机械眼肯定捕捉到了她发红的耳尖，但056只是默默调整了自己的目镜焦距。就像他明明能修好所有武器，却总是最后一个修理自己的机械臂。
南眠出现那天，极光在扭曲。
二十年了，我依然记得哥哥被拖走时，血滴在培养舱上的形状。如今他站在风雪里，银发间缠绕着和我一样的基因编码，却说要用"毁灭"完成母亲的遗志。
“感情是弱点。”他掐灭我掌心的蓝光。可当谢亦带着满身暗红纹路撞进实验室，当她的血和我的蓝血在地面交汇成漩涡——我突然想起母亲临终时的话：
“爱才是终极协议。”
现在路昭的机械臂里还藏着谢亦打爆的沙袋纤维，我的枕头下压着她第一次给我系的绷带。哥哥在北极深处继续他的复仇，而我们三个怪物的心跳，渐渐同步成了相同的频率。
（实验体Z-12私人记录：今日谢亦的伤口愈合速度提升13%，056的机械眼不再漏液。备注：或许我们本就是拼图。）
——路昭自述
我叫路昭，代号056。
他们说我是初代实验体里的残次品，骨骼强化失败，神经接驳断裂，连基因序列都像被胡乱剪碎的废稿。最可笑的是左眼，在一次电击测试中烧毁了，后来换上的机械义眼总是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在嘲笑我的狼狈。
活下来的实验体只有我一个。其他人在培养舱里就化成了血水，或者screaming着被推进焚化炉。我躲在通风管里看过一次，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边记录数据边说：“这批又废了，把D-09的机械臂拆下来当备件吧。”
后来他们把我扔到了总部。这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块会走路的废铁。机械眼的热成像显示他们的体温总会升高0.3℃——教科书上写这叫厌恶。
除了001。
001不一样。她训练时能把所有男人打趴下，却总是一个人坐在天台边缘擦枪。月光照在她的战术匕首上，反光会恰好落进我的机械眼，像一颗突然亮起的星星。
有次我在格斗场被揍得吐血，听见围观的人哄笑：“看那个半机械废物！”001径直走过来，一脚踩断了嘲笑者的肋骨。她弯腰拽我起来时，我闻到她领口有硝烟和雪松的味道。
“056，”她松开手时说了唯一一句话，“机械臂的液压管漏了。”
我的处理器花了0.7秒才明白，她是在提醒我修理。但胸腔里那颗原生心脏跳得比被电击时还快——原来她记得我的编号。
后来祝伈出现了。
那个蓝眼睛的小东西第一次怯生生拉住001的衣角时，我的机械眼捕捉到001指尖0.1秒的颤抖。多奇怪，一个能徒手拆装甲车的杀手，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一个会哭的实验体。
我教会祝伈用机械臂的焊接枪烤棉花糖，001就在三步外擦枪，假装没看见我们违反了三十二条安全条例。当祝伈的蓝发在极光下第一次无意识地缠上001的手腕时，我的数据库突然弹出一条古老的定义：
【家庭：由非血缘关系个体组成的共生单位】
现在我的左臂零件盒最底层，藏着三样东西：001打爆的沙袋纤维，祝伈掉落的蓝色发丝，还有一张写着"修理费：一个笑容"的欠条。虽然她们都不知道，我的机械眼早就拍下了001给睡着的祝伈盖毯子时，嘴角那个转瞬即逝的弧度。
（系统日志追加：当Z-12的蓝血与001的基因融合度达到87%时，机械心脏出现异常波动。诊断结果：非机械故障。建议：无需修复。）
——南眠自述
培养舱的编号是Z-0，比祝伈早七分钟诞生。
母亲总说我比妹妹安静。她不知道，当那些穿防护服的人抽走祝伈的蓝血时，我藏在被子里的手会掐出血。我们的基因编码只差0.7%，却注定要成为镜子的两面——她承载"控制"，我背负“毁灭”。
二十年前的枪声响起时，我故意踩碎了警报器。祝伈被塞进冷冻舱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幼兽，而我被拖进手术室时数完了天花板上的所有裂缝。三百二十六条，每条都渗着妹妹的哭声。
总部给我注射了七十四种抑制剂。他们想驯服“毁灭”基因，却忘了被驯服的野兽会先咬断自己的爪子。当我的银发开始褪色时，我在通风管道里刻下了祝伈的基因序列——用手术刀，蘸着监护员的血。
再见到她时，她身边站着两个残次品。
001的战术目镜和我当年用的一样型号，却为了祝伈主动接受了基因污染。至于那个叫路昭的机械体，他拆卸武器的动作让我想起小时候给妹妹拼装玩具的自己。
真可笑。我们本该是最完美的双生子，现在却隔着二十年的血仇对视。她指尖的蓝光在颤抖，就像小时候做噩梦抓紧我的衣角那样。
“协议启动后，你会杀了他们吗？”祝伈问这句话时，窗外的极光正在我掌心的黑雾中消融。
我没有回答。就像当年没告诉她，那个弄伤她的研究员是我掐死的。母亲说得对，有些罪孽只需要一个人记住。
（加密档案Z-0：北极基地第三冷藏室，保存着三百二十六管蓝血样本。备注：给妹妹的新世界。）
——祝安自述
培养舱的编号是M-00，他们叫我“初代完美体”，却不知道我曾在第七次基因重组时偷偷保留了一段人类记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苏芮的场景——她蜷缩在S区的隔离室里，用手术刀在墙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编号S-01，有自残倾向。”记录表上这样写着。但当她隔着玻璃对上我的眼睛时，那里面盛着的不是疯狂，而是和我一样的、快要溢出来的孤独。
我们在监控盲区交换了三十七个夜晚的呼吸。她教我认识镇定剂里的苦味，我告诉她极光是由什么粒子组成的。她说想看看真正的向日葵，于是我偷偷修改了她的营养液配方——让她的发尾永远带着一抹阳光的金色。
销毁指令下达前72小时，苏芮把她的机械蜂鸟塞进我手里。“它会记住所有见过的东西，”她当时的声音比营养液还要冰凉，“包括孩子们的笑容。”
现在我的意识在量子网络里漂泊，看着南眠的银发越来越像他父亲，看着祝伈笨拙地学习苏芮当年包扎伤口的手法。最讽刺的是，当年那个说“不想成为母亲”的苏芮，最终却用颈环炸弹为我的孩子们开辟了生路。
（最终实验记录补遗：在S-01的私人储物柜发现一管冷冻三十年的蓝血样本，标签写着“给安的向日葵”。基因检测显示，里面混有极光粒子和...一滴人类眼泪。）
——苏芮自述
他们叫我S-01的时候，我正用手术刀在培养舱上刻第三十七朵向日葵。
安是第一个没有戴防护面罩就靠近我的人。她的蓝血管在冷光下像融化的星河，指尖点在玻璃上时会形成细小的彩虹。“这是棱镜效应，”她说，好像我不知道这是初代母体特有的光学畸变。
我偷藏了她的一管血样。
在医疗档案室最暗的角落，我把那管蓝血和从自己手臂抽出的鲜红混在一起。多可笑，我们一个是人造神明，一个是失败实验品，血液交融时却像极了人类传说中的歃血为盟。
她教我用镇定剂在纸上拓印极光图案时，南眠还是个会在妹妹哭闹时偷偷给她糖的孩子。现在他的银发间缠绕着和我颈环同频的毁灭代码，而祝伈——那个曾经缩在我怀里听童话的小东西，正用我教她的包扎手法为001处理伤口。
引爆炸弹前0.3秒，机械蜂鸟的存储器自动备份完毕。里面存着安第一次教我笑的录像，存着南眠偷偷给妹妹编的蓝血草戒指，存着056在维修室擦了一整夜的那枚子弹壳。
（遗落在地下废墟的颈环内侧刻着：当双生子协议启动时，所有向日葵都会朝向极夜里的蓝月亮盛开。）
《机械心脏的棉花糖日》
——番外·安全屋S的日常
我的机械臂着火了。
准确地说，是左臂第三关节的电路板正冒着可疑的青烟，而祝伈手忙脚乱地用她的蓝发卷着一瓶灭火剂，像举着魔法棒的笨拙精灵。谢亦——那个曾经让整个总部闻风丧胆的001——此刻正单手拎着我的后领，像拖一袋过期弹药般把我拽到安全屋角落。
“第三十二次。”她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我熟悉的杀气，“上次是烤面包机变成电磁炮，上上次是咖啡机喷出液态氮。”
我讪笑着转动还能活动的右手腕：“这次真的只差一点就能让微波炉发射激光了...”
祝伈突然从面罩后探出脑袋，冰蓝色的眼睛在防毒面具后眨啊眨：“路昭说这个能帮我们热披萨！”她的蓝发无意识地缠上谢亦的手腕，这个动作她做了千百次，每次都能让那个能徒手拆装甲车的女人瞬间僵成雕像。
谢亦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松开了揪着我衣领的手：“修好它。”她转身时战术靴在地板上碾出细小的裂痕，“再炸厨房就滚去睡雪地。”
但我的机械眼清晰捕捉到她走向武器柜时，偷偷把最趁手的战术匕首往左边挪了五厘米——那是专门空出来放祝伈烤焦的小饼干的区域。这个强迫症患者甚至给每块焦炭饼干编号，上周我亲眼看见她把“No.17”用真空袋密封起来了。
安全屋S的日常就是这样荒谬。
窗外是永不停歇的极地暴风雪，雪粒拍打在防弹玻璃上的声音像百万颗子弹同时上膛。而窗内，三个怪物正笨拙地扮演着“普通人”的角色。我的机械义眼能分析出谢亦每次“恰好”多煮的那杯咖啡里，咖啡因含量精确到0.3毫克；也能捕捉到祝伈偷偷用蓝光给谢亦愈合伤口时，睫毛颤抖的频率比平时快17%。
“路昭，”祝伈突然凑近我的机械臂，发梢的荧光照亮了烧焦的电路板，“为什么你的零件上有小星星？”
她指尖点着的正是我上个月连夜蚀刻的银河系——那晚祝伈高烧到39度，蜷缩在睡袋里嘟囔着想看极光外的星空。我瞥见谢亦的背影在厨房门口顿了顿，她手里拿着三盒营养剂，草莓味的包装在昏暗光线里格外扎眼。
“系统默认皮肤。”我面不改色地撒谎，机械手指灵活地转着螺丝刀。谢亦假装没看见我正在给机械臂加装烟花发射模块，就像我假装没发现她把所有致命武器都转移到了离祝伈最远的储物柜。
夜幕降临时分，极光会透过三层防弹玻璃在天花板上投下涟漪般的绿影。祝伈总爱在这个时候把她的蓝发铺开，让发梢的荧光像星尘般漂浮在房间里。而谢亦会反常地停止保养武器，灰蓝色的眼睛在暗处微微发亮，像是暴风雪中突然安静下来的头狼。
昨晚我撞见最动人的一幕：祝伈蜷在谢亦怀里睡着了，后者正用布满枪茧的指尖梳理那些发光的发丝。我的机械眼自动对焦，清晰记录下谢亦低头时，嘴唇擦过祝伈额头的0.3秒。这大概能解释为什么今天早餐时祝伈的蓝发特别亮，而谢亦的战术背心罕见地穿反了。
“今天还改造电器吗？”祝伈叼着饼干问我，碎屑簌簌落在谢亦刚擦好的枪管上。
谢亦的目光如狙击枪的红外线般扫过来，我敢打赌她在心里计算着把我扔出安全屋的最佳抛物线。但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抹掉祝伈嘴角的饼干渣——这个动作温柔得简直不像能徒手拧断人脖子的001。
“修。”我把最后一块纳米电路板焊好，“这次保证只把烤箱变成时光机。”
祝伈的笑声像冰晶碰撞般清脆，而谢亦转身时，我分明看见她战术裤口袋里露出半截包装纸——那是上周祝伈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块被蓝血染成星空色的玄武岩。
我的机械心脏又开始异常跳动了。监测屏上闪烁着红色警告：【情感模块过载】，而我只是默默按下“永久忽略”的选项。
（系统日志更新：
- 微波炉改造计划第33次失败
- 新增存档：今日19:23，极光强度7.8级时，检测到两个不同频段的心跳声同步率达到91%
- 备注：此异常状态命名为"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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