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消毒水味像一层冰壳，裹着灰太狼掌心的温度。他数着监护仪的滴答声，第七十二下时，喜羊羊的指尖终于在他掌心里颤了颤。
三天前在羊村图书室发现他蜷缩在书架后，手里攥着没写完的算术本，铅笔尖在"7+5"的横线上戳出破洞——那时他还不知道，抑郁症的藤蔓早已缠紧这只总是跳着跑的小羊，而双相情感障碍的惊雷，正藏在乌云深处。
喜羊羊"灰……太狼。"沙哑的音节碎在空气里，喜羊羊的睫毛像沾了露水的草叶，抬眼时瞳孔里映着惨白的灯光，却没有焦点。
灰太狼灰太狼赶紧把保温杯往前推了推，温水里泡着美羊羊偷偷塞来的洋甘菊："感觉怎么样？沸羊羊今早还说，等你好了要带你去新修的彩虹跑道。"
喜羊羊喜羊羊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浅得像水痕。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声音轻得像怕吵醒什么："我不想待在这里。"
白墙让他想起作业本上永远写不完的题目，消毒水味像老师批改作业时的红墨水，刺得鼻腔发酸。
三天前慢羊羊把诊断书递给大家时，美羊羊的雏菊掉在地上，沸羊羊攥紧的拳头把纸团捏出褶皱，而他只是觉得累，像背着整座青青草原在跑，却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灰太狼"医生说多接触自然好……"灰太狼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看见喜羊羊的指甲掐进掌心，那是上次在羊村围栏边就见过的动作。
那天黄昏，他巡逻时看见喜羊羊坐在栏杆上，手里捏着片枯黄的叶子，眼神空得像被风掏空的树洞。现在想来，那些突然的沉默、莫名的流泪，还有偶尔突然爆发的烦躁，都是双相障碍埋下的引线。
车开出医院时，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车窗。喜羊羊靠着椅背，目光追着路边飞跑的蒲公英，却没像以前那样伸手去抓。
灰太狼灰太狼从后视镜里看他，想起昨天暖羊羊塞给他的保温桶，里面是加了蜂蜜的青草糊，还有张字条："喜羊羊最近吃得少，这个易消化"。
羊村的伙伴们都在上课，美羊羊托班长转交了课堂笔记，沸羊羊把足球藏在病房柜子里，说"看到球就想起要运动"。这些爱意像细密的网，却兜不住他逐渐下沉的情绪。
乡下的泥土路颠得车微微摇晃。灰太狼停在一片油菜花田边，扶着喜羊羊下车时，闻到他发间还残留着医院的味道。
喜羊羊四月的风裹着花粉扑来，喜羊羊深吸一口气，瞳孔里终于有了点活气："还是这好啊。"远处传来小羊们放学的笑声，一群背着书包的小不点追着蝴蝶跑过田埂，红领巾在金黄的花海里晃成跳动的火焰。
喜羊羊的目光追着他们，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他本该在羊村学校的课堂上，和沸羊羊抢着回答问题，被美羊羊抱怨又把墨水蹭在她裙子上。
喜羊羊黄昏时灰太狼支起帐篷，暖羊羊准备的野餐布上摆着切好的水果。喜羊羊坐在田埂上，手里转着朵雏菊，忽然指着天边的火烧云："像……像沸羊羊生气时的脸。"这是三天来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伙伴。
灰太狼灰太狼剥橘子的手顿了顿，赶紧接话："是啊，上次他踢足球输了，脸比这还红。"喜羊羊轻轻笑了，那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浅淡的涟漪，却很快又归于平静。
深夜的虫鸣突然被压抑的喘息打断。灰太狼掀开帐篷时，看见喜羊羊蹲在帐篷外，手里攥着块尖锐的石头，手腕上渗出细密的血珠。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校服袖口滑落，露出旧伤疤——那是上周在羊村，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时留下的。
喜羊羊双相障碍的抑郁期像潮水，瞬间淹没了白天那短暂的平静。"我是不是……很糟糕？"喜羊羊的声音带着哭腔，像迷路的幼崽，"他们都在上学，我却在这里……"
救护车的蓝光刺破乡野的寂静。返回医院的路上，喜羊羊始终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眼神又变回最初的空洞。灰太狼握着他没受伤的手。
沸羊羊指尖触到他校服口袋里硬硬的东西——是美羊羊用雏菊编的书签。还有半张折起来的纸，上面是沸羊羊歪歪扭扭的字："等你回来一起踢比赛，我不会再让着你了"。
灰太狼"今天放学时，"灰太狼故意把声音放轻松，像讲睡前故事，"我看见班长帮你收作业本了，你的算术本放在最上面，7+5还没写完呢。沸羊羊说要帮你算，但美羊羊抢过去说'他肯定自己能算对'。
喜羊羊喜羊羊的睫毛颤了颤，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灰太狼手背上："我算不对……什么都做不好……"
灰太狼"傻羊，"灰太狼用粗糙的掌心蹭掉他的眼泪，想起慢羊羊说的"耐心陪伴"，"就像这片油菜花，不是每朵都在同一天开放。你看田埂边那株，比别的都开得晚，但开的时候最盛。"他从口袋里掏出暖羊羊烤的青草饼干，掰下一小块塞进喜羊羊手里，"
美羊羊说，等你好了，要教你编雏菊手链，沸羊羊说要带你去山顶看日出，班长把你的作业本放在课桌里，每天都帮你擦灰尘
晨光透过病房窗户，在床单上投下格子光影。喜羊羊捏着那块饼干，很久才小口咬下去。灰太狼看着他手腕上缠着的绷带，想起昨夜在荒原上，自己笨拙地帮他包扎时
喜羊羊喜羊羊突然说："其实……闻到油菜花味的时候，我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灰太狼监护仪的滴答声依旧规律，却似乎不再那么冰冷。灰太狼从包里拿出美羊羊的课堂笔记，摊开在病床小桌上："今天我们先补算术好不好？7+5等于12，你以前算得最快了。"
喜羊羊喜羊羊盯着那个算式，指尖在纸上轻轻划过，很久之后，终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嗯。"
窗外传来麻雀的叫声，远处羊村学校的铃声隐约可闻。灰太狼看着喜羊羊逐渐聚焦的眼神，忽然觉得，那些被双相阴影笼罩的夜晚，那些伙伴们未拆的作业本和藏在口袋里的雏菊书签，都是荒原上的星灯——即使光芒微弱，也在固执地指引着，让迷路的小羊知道，回家的路，从来不止一条。而他要做的，就是握着这只手，陪他等下一个油菜花盛开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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