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游乐场的旋转木马前,掌心还残留着棉花糖的甜腻。她最爱草莓味,总说粉色的糖丝像云朵一样柔软。可此刻夕阳正把木马镀成金色,那些彩绘的马匹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像极了她总爱穿的碎花裙摆。
"要不要再坐一次?"我转头问她,却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
游乐场的广播在播报闭园通知,晚风卷着爆米花的香气掠过发梢。我突然记起,她早就不在了。
那天的过山车尖叫着冲下轨道时,她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腕。风把我们的笑声撕成碎片,抛洒在湛蓝的天空里。"下次去鬼屋吧!"她抹着眼泪笑,睫毛上还挂着方才的惊恐。我点头说好,心里盘算着周末怎么逃掉补习班。
我们在旋转木马前排了半小时队,她忽然指着远处的摩天轮说:"等会儿去那里看夕阳吧。"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橙红色的太阳正缓缓沉向地平线,像一颗融化的太妃糖。
"好啊。"我应着,看她蹦蹦跳跳地去买冰淇淋。草莓味的甜筒在她手里摇晃,奶油沾在嘴角,她却浑然不觉。我掏出纸巾想帮她擦,她却突然转身跑开,边跑边笑:"追上我才给你吃!"
我们在游乐场里追逐,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她的马尾辫在风里甩成漂亮的弧线,碎花裙摆扬起时,能看见膝盖上淡褐色的疤痕——那是去年我们翻墙去摘桑葚时摔的。
"慢点跑!"我气喘吁吁地喊,她却突然停在冰淇淋车旁,举着甜筒朝我晃:"猜猜这次是什么口味?"
"草莓?"我试探着问。她摇头,眼睛弯成月牙:"猜错了哦。"
我凑近闻了闻,是芒果的香气。"你不是说不喜欢芒果吗?"我疑惑道。她却突然沉默,低头看着甜筒上慢慢融化的奶油,轻声说:"人是会变的。"
那天的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夕阳正好把整个城市染成金色。她靠着玻璃舱壁,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细的阴影。"你看,"她指着窗外,"夕阳多像我们小时候养的金鱼。"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天边的云霞的确像极了那条在玻璃缸里游弋的红金鱼。记得它死去的那天,我们蹲在院子里哭了好久,最后把它埋在樱花树下。
"你说,"她忽然转头看我,"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会不会像夕阳和月亮那样,永远见不到面?"
我笑着摇头:"怎么会呢,我们可是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
她笑了,可那笑容却像夕阳下的薄雾,转瞬即逝。
后来我们真的分开了。原因很模糊,大概是因为升学压力,或是青春期的敏感与固执。我们不再一起放学,不再分享心事,连生日祝福都变得敷衍。直到那天在街角偶遇,她身边站着个陌生的女孩,她们有说有笑地走过,仿佛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此刻的游乐场空无一人,旋转木马的彩灯次第熄灭。我站在摩天轮下,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终于明白,有些离别不需要惊天动地,它只是在某个平凡的黄昏,悄悄带走了所有的光。
"而今天也只不过是我的幻想而已,毕竟夕阳早已回不来。"我对着空荡荡的游乐场轻声说,任由泪水在脸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