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汽车上,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繁华世间,内心五味杂陈。
一封信,一通电话,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故事的关键点往往都隐藏在稀松平常的细节中,却被我们忽视。当悲剧真正发生了,我们的希望工程猝然坍塌的那一瞬间,才会发现致命的转折点竟然在那里。
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活着的时候拼尽全力,行到终点,反而潇洒豁达。
到了张桂源所说的地点,我拾级而上,站在包间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心里努力编织着安慰的话语,缓缓推开了门。
没有黑白的遗像,没有悲哀的音乐,没有亲人撕心裂肺的嚎啕,没有朋友掩面而泣的惋惜,有的是布置在每个角落肆意绽放的蓝风铃,檀木圆桌上的古朴茶具,身着素衣的人们促膝长谈,让我不禁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来到了朋友的葬礼,还是一场简单的告别会。只可惜现在还是九月,若是寒冬,还能燃起烛火,围炉夜话。
杨博文最先看到了我,向我招了招手,无名指的钻戒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只听得他轻声说到:“都到了,就差你一个。”
我走到桌前,坐在剩下的靠窗位置,张桂源见大家来齐了,就用调羹轻轻敲了几下玻璃杯,示意我们安静下来。他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在时钟滴答作响的伴奏声中,为我们回忆了张函瑞生前的种种。
我们一年多以前聚会,还是在我和函瑞的婚礼。当时抛手捧花的时候,我还清晰的记得他当时说的话:
“我想对现场的亲朋好友们说一声抱歉,我的这个想法可能有点自私,因为我想把这束花给张桂源,我想提前预定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的你,请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好吗?”
这句感人至深的告白让我潸然泪下。
我当时觉得,司仪询问“你是否愿意与张函瑞先生共度余生”的问题,我毫不犹豫的回答的“愿意”,是我一生中最完整,最坚定的表述,比我其他任何话都要坚定。为了这一天,我们等了足足十年。国家新《婚姻法》的修订让我们的感情终于得到了保障与认可,从高中的情窦初开到如今的喜结连理,从只敢在衣兜里攥紧的手到可以正大光明的十指紧扣,从流言蜚语到衷心祝福,之间的风雨坎坷不可言说。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们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了无尽的向往与期待。
可谁曾想,这句话一语成谶。
旅行结婚完的那个晚上,函瑞突然发起了高烧,我一开始以为是玩的太累了偶感风寒,就没怎么在意,可半夜里他开始呕吐,呼吸困难,我慌了,连忙叫了120送到附近的医院。一番折腾后他插了氧气管,情况略有好转,我稍稍放下心来。
伴随着住院的自然是一大堆检查,我跑上跑下的缴费,等待化验结果,可等待我的,竟是一纸诊断书——急性白血病。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医生连忙拉住几乎要瘫倒在地的我,用沉重而又充满同情的声音跟我说:“你现在要赶紧去通知病人家属,说的宽缓些,别吓着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