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未完成的爱

"家人们看好了！"沈涵把黑无常的Q版抱枕塞进快递箱，"现在下单通灵套餐，附赠鬼差大人亲手开光..."

她突然被箱子里弹出的全息镰刀追得满屋跑，"苏小棠！你又往赠品里加奇怪程序！"

苏棠宇咬着奶茶吸管，脚边扫地机器人正把孟婆汤空罐捏成变形金刚："最新研发的AR防伪系统，保证客户收到货能看见黑无常跳女团舞..."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牛头马面举着荧光横幅冲进来："地府消协警告！你们直播间卖的'阎王祝福'是拿判官胡须..."

"亲~这是限定款！"沈涵甩出电子镣铐缠住牛角，"马面大人要不要试试新款美瞳？您这铜铃大眼开美颜绝对百万粉丝！"

牛头突然被直播间滤镜自动变成HelloKitty造型，围观鬼魂笑到数据乱码。

黑无常的镰刀就在这时劈碎屋顶，刀柄上挂着孟婆新出的联名孟婆汤奶茶。

忽的，笑声戛然而止。

穿褪色围裙的女人像片落叶飘进店里，怀里紧抱的铁盒还沾着面粉。

她手指抚过玻璃展柜时，苏棠宇注意到那些龟裂的指甲缝里，藏着星星点点的彩色蜡笔屑。

"他们说...能让活人看见死后的亲人。"女人从铁盒取出个巴掌大的布偶，兔子右耳缝着歪扭的补丁，"我家小星...能不能给他带句话？"

沈涵的电子镣铐突然发出尖锐蜂鸣，全息屏自动弹出阴间档案——十岁男孩，自闭症，三个月前从七楼追飘走的气球。

——

当脑波共鸣器启动时，整个空间突然下起蜡笔雨。

"这是小星最后三个月的视觉记忆。"苏棠宇的声音有些发涩。女人颤抖着接住紫色蜡笔，那是儿子唯一肯紧握的东西。

全息影像里，男孩正在撕扯自己的头发。女人条件反射冲过去："小星不疼！"却穿透了虚影。沈涵突然放大画面细节——男孩每扯下一根头发，墙上就多道蜡笔印，37道划痕组成完美的圆周率小数位。

"他在计算。"苏棠宇调出数据分析，"用疼痛刺激保持专注，这些数字是..."

"我烤饼干时的温度！"女人突然痛哭失声。影像中的男孩正把脸贴在烤箱玻璃上，睫毛沾着面粉，看165℃如何让黄油曲奇绽开花纹——那是他唯一会吃的食物。

最残酷的真相在最后七分钟浮现。

当小星第五次扯开安全绳冲向窗台，女人曾以为那是病症发作。

此刻在量子回溯中，他们看清了男孩眼中的世界——随风飘荡的蓝气球上，印着褪色的"妈妈生日快乐"。

"他追的是去年没抓住的祝福。"沈涵的电子镣铐因过载发烫。

女人跪在虚空中，徒劳地抓取着全息气球碎片。

脑波翻译器突然爆出强光，空中浮现三千条癫痫发作时的脑电波。

苏棠宇哽咽着按下转换键——每条剧烈震颤的波形里，都藏着一朵蒲公英的形态轮廓。

"32741次异常脑电波..."沈涵将数据流具象成漫天星光，"全是在模拟被拥抱的感觉。"

女人突然扯掉所有传感器，在众人惊呼中扑向操作台。她对着量子传输口唱起荒腔走板的摇篮曲，那是小星婴儿时期唯一能安睡的旋律。

奇迹发生了。

原本躁动的数据流突然变得温柔，空中飘落真正的蒲公英。

女人伸手去接的瞬间，所有蜡笔印同时发光，在墙上投射出歪扭的"妈"。

黑无常的镰刀就在这时劈碎数据流："阴阳协议禁止..."他忽然顿住——女人怀里的布偶兔子竟渗出泪痕，那是小星生前每晚紧抱的玩偶。

"让他说完！"沈涵用身体挡住传输口，"你没看见那孩子..."

镰刀突然调转方向插入地面，黑无常默许了这次违规操作。

整个地府通信系统此刻静默，所有鬼差都在看忘川河面倒映的这一幕。

当第32741朵蒲公英消散时，女人终于松开攥出血的拳头。掌心里静静躺着从虚空中接住的蜡笔，笔尖凝结着星形光斑。

"原来你每次撞头..."她将蜡笔贴在胸口，"都是在对我说'抱紧点'啊。"

次日清晨，人们发现通灵店换了新招牌。

沈涵把量子铃铛串成风铃挂在门口，苏棠宇在展示柜摆满自闭症儿童的画作。穿围裙的女人正在擦玻璃，每抹一下就有串数据蒲公英飘向天际。

孟婆的举报信还在阎王殿燃烧，但地府论坛悄悄顶起新帖：《建议孟婆汤增加拥抱味》。

黑无常默默给帖子点了赞，把要收缴的违规设备又塞回柜底。

两天后——

"家人们！今天我们卖点走心的！"

沈涵把黑无常的猫耳发箍戴在扫地机器人头上，"现在购买通灵服务，免费赠送宠物沟通..."

她突然被窜出来的电子狗撞翻，"苏小棠！你把我改装的谛听兽放出来干嘛！"

苏棠宇从奶茶杯里拎出湿漉漉的符咒："这是最新研发的阴阳两界吸猫神器...哎你小心点！它现在见到移动物体就想贴符！"

玻璃门突然被拱开，牛头牵着一串电子项圈飘进来："地府动物管理局警告！你们非法投喂的量子猫粮导致奈何桥堵车..."项圈里突然钻出二十只半透明橘猫，把牛头扑成猫抓板。

"请问..."细弱的声音突然从猫群下方传来，穿恐龙睡衣的女孩抱着一只褪色宠物背包，"能让我家肉松别在地府捡垃圾吃了吗？"

沈涵的电子镣铐突然播放《学猫叫》，全息屏弹出地府流浪动物收容所画面——黄色土狗正把孟婆汤空瓶垒成狗窝，尾巴上还缠着判官的朱砂笔。

——

当量子共鸣器启动时，整个店铺下起狗粮雨。

"这是肉松最后七天的记忆。"

苏棠宇的声音突然哽咽。

女孩颤抖着接住一颗星星形状的狗粮，那是她亲手烤焦的宠物饼干。

全息影像里，瘦弱的土狗正拖着输液架在医院走廊徘徊。

女孩突然捂住嘴——原来当年化疗时，肉松每天偷偷把护士给的肉丸藏在她的病床下。

"我说怎么老有蚂蚁..."女孩的眼泪砸在操作台上。

影像中的肉松正在数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每攒够一百片就对着ICU方向作揖——那是它从广场舞奶奶那儿学的祈福动作。

最心碎的真相在最后时刻浮现。

当影像播放到狗狗冲向马路时，女孩曾以为它是去追流浪猫。

此刻在量子慢放中，他们看清了肉松叼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女孩落在长椅上的诊断书，被风吹向车流。

"它在保护你的病历..."沈涵的电子镣铐冒出焦味。

女孩疯狂点击暂停键，徒劳地想拦住那道黄色身影。

地府监控突然自动弹出，画面里的肉松正把功德币换成狗罐头，却每个都刻上"给主人"的字样。

苏棠宇颤抖着调出数据——3274个罐头整整齐齐码在忘川河边，对应人间流逝的十年光阴。

"启动B计划！"沈涵突然把电子镣铐套在女孩手腕，"用你的病历报告当信物！"

沈涵的电子镣铐在接触到褪色宠物背包时，突然爆发出炸薯条味的电火花。

全息屏上跳出的地府档案让苏棠宇差点捏爆奶茶杯——那只叫肉松的土狗，功德值竟然比判官还高。

"汪！"

量子共鸣器启动的瞬间，女孩怀里的背包突然直立起来。

褪成奶黄色的恐龙布偶张开嘴，吐出一串发霉的银杏叶。

苏棠宇的瞳孔猛地收缩，每片叶脉上都刻着微型字迹：“今日白细胞正常。”

"这是..."沈涵的哭丧棒悬在半空。

"化疗那年，我病房在七楼。"女孩用袖子擦着恐龙睡衣的爪印，"肉松总在楼下数银杏叶。"

全息影像开始波动，2013年秋天的阳光穿透阴间数据流。

瘦成一把骨头的黄狗正蹲在住院部墙角，前爪按着片金灿灿的叶子。

护士长举着扫把冲出来时，它叼起诊断书残页窜进灌木丛，秃尾巴上还粘着带血的棉球。

"原来每天半夜挠窗户的是它！"沈涵放大影像细节。

肉松正用犬齿啃开肉丸包装，油渍斑斑的前爪搭在ICU方向。全息翻译器浮出字幕：“隔壁床奶奶说，这个补血。”

女孩突然开始干呕，仿佛又尝到十年前反胃的药水味。化疗期间莫名出现在枕边的肉丸，护士们议论的"小偷"，此刻在褪色影像里碎成玻璃渣，一片片扎进她新长出的黑发里。

肉松的虚影就在这时凝实。

它瘸着后腿转了三圈，突然从量子漩涡里拖出个罐头金字塔。

苏棠宇的奶茶泼在操作台上——每个罐头都刻着生产日期，从2014到2024，整整齐齐三千多个。

"它把功德币全换成罐头了。"黑无常的镰刀不知何时斜倚在墙角，"但孟婆说，这些罐头被施了转命咒。"

女孩的尖叫比量子警报更刺耳，她疯了一样扒开罐头，腐烂的肉渣里爬满荧光符咒。

每道咒文都是歪扭的"换"字，最后一笔总戳破铁皮，像狗狗急切的爪印。

肉松突然人立起来。

它用鼻子碰了碰女孩手腕的化疗旧针孔，转身冲向沸腾的忘川河投影。地府监控画面强行切入，黄狗正被一群恶鬼按在油锅边，爪子还死死护着功德币兑换处偷来的朱砂笔。

"它在篡改生死簿..."牛头闷声说，电子项圈因为说谎爆出电火花。

马面踹了他一脚："屁！那傻狗十年就学会写'健康'俩字！"

量子通道在此时彻底打开。

肉松裹着孟婆汤蒸汽扑进女孩怀里时，所有罐头同时炸开。三千四百颗肉丸悬浮在空中，拼成地府禁术里最阴毒的续命阵。

黑无常的镰刀劈到第三重结界时突然转向，削掉了牛头刚戴上的猫耳发箍。

"汪！"

肉松叼起滚到角落的肉丸，献宝似的拱着女孩的手。

它残缺的耳朵突然脱落，露出里面藏着的诊断书碎片——2014年3月21日，临床诊断：完全缓解。

女孩的眼泪在触碰到量子尘埃时结冰。她终于明白，那些年莫名好转的检查指标，医院突然出现的匿名捐款，还有每个复发噩梦里温暖的呼噜声...原来都不是奇迹。

"红灯有七秒。"

她颤抖着摸向肉松空荡荡的牙床，那里本该有颗犬齿。

黄狗却突然缩进恐龙睡衣兜帽，爪子在虚空中划拉出歪扭的倒计时：“”5、4、3...”

黑无常的镰刀终于落下。

肉松在消散前吐出最后一颗肉丸，功德金光包裹着2014年春天的柳絮。

女孩突然笑起来，在刺目的量子风暴中哼起荒腔走板的歌谣。

那是肉松最爱的遛弯小调，每个音准都踏在红灯转绿的刹那。

次日清晨，通灵店门口摆满银杏叶粥。

穿恐龙睡衣的女孩蹲在量子喂食器前，脚边堆着鲜肉丸。

苏棠宇发现每颗肉丸都刻着化学分子式，沈涵的电子镣铐检测出那是抗癌药成分。

"昨日地府犬类功德榜更新。"

黑无常把通告单拍在柜台上，"榜首叫肉松，备注是..."他忽然哽住。

公告栏最下方，有行被爪印模糊的小字：“申请把来生换成主人的止痛药。”

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挠玻璃声。

全息梧桐叶飘落处，半透明黄狗正在红灯前端坐，尾巴尖上粘着片金灿灿的银杏。

这一次，倒计时显示的是永恒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