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刚落，校门口的小巷子里就多了道不速之客的身影。
凯旋穿着一身熨帖的私立校服，手里把玩着限量版钢笔，居高临下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凯风，嘴角勾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凯风，别来无恙。”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听说你在这种公立学校待得挺舒服？洛家给你的东西，倒是不少。”
他目光扫过凯风身上的书包——那是洛宣特意让人定做的，料子和款式，比他手里的钢笔还显用心。
凯风停下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书包带的手指微微收紧。
“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这位‘好堂弟’？”凯旋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刻意压低声音，“别以为洛家护着你，你就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凯家的族谱上，只有我凯旋的名字。你父亲凯亚当年跟着洛宣跑了，就该知道，你们这一脉，注定只能是我们的垫脚石。”
他的话像针，扎在空气里。旁边路过的几个学生察觉到气氛不对，加快了脚步。
“我从没在意过族谱，也没想过要什么继承权。”凯风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波澜，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嘲弄——凯旋永远只会拿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当武器，像只张牙舞爪却没爪牙的猫。
“凯家怎么样，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凯旋像是听到了笑话，“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沾着凯家的光？若不是你父亲当年……”
“我父亲的事，轮不到你置喙。”凯风终于抬眼，那点冷意落在凯旋脸上时，竟让对方莫名一僵。
那不是愤怒，更像一种“你还没资格让我动气”的漠然，像看着路边吠叫的野狗。
“洛叔叔待我如亲人，小熠也拿我当兄弟，这些，比你所谓的‘凯家继承权’重要得多。”
“兄弟？”凯旋挑眉，故意撞了下凯风的肩膀。
他原以为会看到凯风踉跄，却不料对方肩头像焊在原地，反倒是自己的胳膊震得发麻。
他强装镇定，伸手去拽凯风的胳膊：“洛小熠知道你是凯家不要的弃子吗？知道你父亲不过是洛宣的下属，哦不，按凯家的说法，是奴仆？”
凯风的手臂被攥住的瞬间，肌肉像骤然绷紧的弓弦，指节在身侧抵成了坚硬的直角。
但这股力道只维持了半秒，便缓缓松开——他瞥见巷口那抹熟悉的红发影子，正朝着这边跑。
没必要在这里，用那种方式解决。
他不想跟这个人争辩，转身就要走，却被凯旋死死拉住。
“急什么？”凯旋笑得更得意了，浑然不觉自己攥着对方胳膊的手指，正被一种无声的力道反顶得发麻，“我就是来告诉你，别妄想攀附洛家就能平起平坐。你这辈子，能踩着你的影子往上爬，就是我最大的乐子。”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咋咋呼呼的嗓音：“凯风！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你半天——”
洛小熠的身影出现在巷口，红头发在夕阳下格外显眼。
他看见拽着凯风胳膊的凯旋，眉头瞬间皱起，几步冲过来，一把将凯风拉到自己身后，瞪着凯旋：“你谁啊？拉我家小风干嘛？”
“小风”两个字，喊得自然又亲昵，像颗小石子，猝不及防地砸在凯旋脸上。
他愣了愣，看着洛小熠护犊子似的把凯风挡在身后。
凯风站在洛小熠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刚才抵成直角的指节，悄悄舒展开。
他其实早想好了，若洛小熠没来，下一秒就该是凯旋吃痛松手，然后再淡淡说一句“我父亲是洛宣的挚友，不是下属。至于你，连在我面前提他名字的资格都没有”——这话足够让向来好面子的凯旋跳脚，却又挑不出动手的由头。
但现在，似乎不必了。
“小风？”
凯风被洛小熠拽到身后时，还没从那声亲昵的称呼里回过神。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带着洛小熠身上惯有的阳光味，像有只小蝴蝶轻轻停在耳尖，瞬间烫得他脖颈都泛起薄红。
他悄悄抬眼，看见洛小熠紧绷的侧脸，红头发支棱着，像只炸毛的小兽。
平时洛小熠求他讲题，都是拖着长音喊“凯风～”，尾音拐着弯，带着点耍赖的甜。
可这声“小风”，喊得又快又自然，像喊了千百遍似的，亲昵得让他指尖都微微发颤。
“又是你，上次没输够是吧？”洛小熠没察觉凯风的异样，只是死死盯着凯旋，眼里的敌意快溢出来了，“你拉他胳膊干嘛？想打架？”
凯旋被那声“小风”噎了一下，随即冷笑：“洛小熠？我当是谁，原来是洛家的小少爷。我跟我堂弟说几句话，碍着你了？”
“堂弟？”洛小熠挑眉，上下打量他几眼，语气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我怎么不知道凯风有你这么个‘堂哥’？穿得人模狗样，说话倒像没刷牙，一股子酸味儿。”
旁边路过的几个同学“噗嗤”笑出声，凯旋的脸瞬间涨红。
他知道洛家在商界的分量，洛小熠是洛家心尖上的宝贝，真动了他，凯家都得掂量掂量。
可被个毛头小子当众怼，面子上挂不住，语气更冲了：“洛小熠，这是我们凯家的事，你少管闲事！”
“凯家的事？”洛小熠把凯风往身后又拉了拉，声音陡然拔高，“凯风现在住我家，吃我家的饭，跟我一个班上学，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算哪根葱，跑到这儿来耀武扬威？”
他往前逼近一步，红头发几乎要戳到凯旋脸上：“我爸说了，凯风是我兄弟，比亲的还亲。你要是再敢说他一句不好，或者动他一根手指头——”
洛小熠攥紧拳头，指节咔咔响，“我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凯风站在后面，看着洛小熠梗着脖子护着他的样子，心里那点因称呼而起的发烫，忽然漫成了温水。
他刚才藏在身侧的手，指尖还留着半秒前绷紧的余温——那是属于他自己的锋芒，平时总藏得很好，尤其在洛小熠面前，他更愿意做那个安静温和的凯风。
他悄悄拽了拽洛小熠的衣角，低声道：“小熠，算了。”
“不算！”洛小熠没回头，眼睛还瞪着凯旋，“这种人不怼他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凯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洛小熠眼里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又瞥见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终于咬了咬牙。
他知道再闹下去讨不到好，放了句狠话：“凯风，你给我等着。”转身就走，背影透着股狼狈。
“呸，什么玩意儿。”洛小熠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这才转过身，拍了拍凯风的胳膊，“没事吧？他没欺负你吧？”
凯风摇摇头，耳尖的红还没褪，声音有点闷：“没有。”
他心里却在想，刚才凯旋拽着他胳膊时，若不是及时收了力，此刻对方恐怕得捂着胳膊龇牙咧嘴。
但这些，没必要让洛小熠知道。
“那就好。”洛小熠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挠挠头，“刚才……我叫你小风，你不介意吧？我看他那嚣张样，就想气气他。”
凯风抬头，撞进他亮闪闪的眼睛里，那里面只有纯粹的关切，没别的意思。
他忽然笑了笑，摇摇头：“不介意。”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红头发的影子和他挨得很近。
洛小熠还在絮絮叨叨骂凯旋，凯风听着，耳尖的热度慢慢褪了，心里却像被夕阳晒过的棉花，软乎乎的。
他藏起的那点锋芒，在这样的暖意里，心甘情愿地收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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