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长老言重了，要不是您及时出关，今晚……啊——”江问渔话音未落，身形一晃，跪倒在地上。丹田处，玄灵漩涡疯狂翻涌，好似要将她的经脉生生撕裂。
她忍着剧痛抬眸望去，空明琴还悬浮在半空中重组，翡翠的琴弦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晕。
“少族长，盘膝坐正！”江怀素那苍老的声音穿透雨幕，焦尾琴高悬于空，琴弦嗡嗡震颤不停，玄音竹根雕琢的琴轸泛起粼粼波光。
刹那间，雨滴在琴音中竟凝滞了，万千冰晶悬浮空中，宛如星河倾泻。江问渔耳畔忽然响起奇异的嗡鸣，那声音就像是上古青铜钟穿越时空传来的共鸣。
“铮——”
空明琴突然自主奏响，翡翠琴弦迸发出道道音波。平静的锦江在此时直冲云霄，七弦齐震，琴弦迸发的音波裹挟着雨滴倒卷升空。
江问渔瞳孔猛地一缩，她惊觉每一滴雨水都在琴音中化作玄灵之气的载体。
江问渔只觉得全身的经脉被温润的音波涤荡，丹田漩涡化作金色星云疯狂旋转。
少女苍白的面容也逐渐被淡金光晕笼罩，倾河剑的裂纹中溢出冰蓝色玄灵之气，与翡翠琴弦缠绕成螺旋光柱。
江问渔的意识沉入玄妙境界。她仿佛看见自己化作玄鸟穿梭云海，每片羽翼都震颤着独特音律。体内玄灵之气逐渐平静下来——玄灵者，成！
在突破的刹那，翡翠琴弦迸发出龙吟般的清啸。江问渔凌空踏出惊鸿步，白裙染血更添几分气势。未等程家众人反应过来，她并指划过空明琴，七弦齐鸣，音律飘向天空，顿时，几片乌云翻涌而来。
七道音波竟然引动了天雷！
“轰——”惊雷裹挟着音波劈落，赤霄卫惨叫声响彻夜空。程云朗的锦袍被音刃割成碎片，程烈拼尽最后玄灵之气撑起的火盾也在雷音中脆得像薄冰一样，一击就破。
“这不可能……玄灵者初境怎会有如此威势！”程烈癫狂地撕扯着两鬓白发，却见少女足尖轻点竹梢，倾河剑悬于身前嗡鸣不止。剑脊的裂纹尽数消失，冰蓝剑气与翡翠音波交融，在她身后凝成巨大的玄鸟虚影。
江问渔垂眸俯瞰溃逃的程家众人，指尖轻勾羽弦。玄鸟虚影振翅长鸣，音浪如潮水般席卷整片祖地，所有外来之物皆被音波碾作齑粉。
雨停了。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空明琴上，翡翠琴弦中流转着星辉。江问渔轻触眉心朱砂，那里多了一股新的力量，但自身对这股力量没有丝毫排斥。
残月悬于锦江之上，江家祖祠的废墟泛着淡淡青辉。
江怀素望着少女背影，浑浊老眼泛起水光。
“圣体现，天音鸣……”
随后叹息声混着夜风消散：“少族长，这圣体......终究是藏不住了。”
江问渔略一迟疑，笑着开口：“请长老先随小辈回屋中吧。”随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江怀素点点头，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少族长请。”
江问渔带着八长老和一众族人来到江家议事厅。
朱漆斑驳的大厅内，八盏青铜兽首灯吞吐着火苗。江问渔在主位落座，那袭月白襦裙在火焰的照耀下多了份神圣气息。
“长老也识得玄音圣体？”
“第一任族长所拥有的圣体，光是史料就记载了三册，老夫怎会不识？只是自那时起江家血脉千年未现玄音圣体……直到少族长。不过这玄音圣体着实惊艳呐！”江怀素捋着胡子，难掩脸上笑容。
江问渔眼眸中却未透出半分喜悦之色，她朱唇轻启：“我现在已经没有触感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江怀素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什么？少族长，这是怎么回事？”
江问渔闭眼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家族史料我曾翻阅数次，对于玄音圣体的记载中都没有这种情况……”
老者眉头紧锁：“怎会如此？”他转头看向众人，“药师何在？”
江问渔的贴身丫鬟答道：“回长老，药师去了后园药铺。”
“长老不必担心，也许只是暂时的。”江问渔连忙安慰造道。她是江家的希望，若出事，整个江家都会人心惶惶。
“我还有一事想要询问长老。”少女嗓音陡然凌厉，惊起竹梢夜枭。“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议事厅的火光突然暗了一瞬。江怀素的手微微颤抖，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衣袖：“少族长，家族往事复杂……”
窗外，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复杂？”江问渔霍然起身，月白裙摆扫过长案，“赤霄林家、玄机墨家、青羽萧家，这些所谓的‘盟友’，在家族史料里被涂抹得干干净净。你们连名字都不敢写全？”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倾河剑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在鞘中发出龙吟般的轻鸣。
天空一声雷响炸裂，江怀素的脸色骤然苍白。
“咳咳……”这时，虚弱的咳嗽声自祠堂偏殿传来。
蛛网密布的梁柱后转出一道佝偻身影。七长老江暮云拄着拐杖走来，左袖空荡荡随风飘荡——三年前江家那场劫难中，他失去了手臂。他看向江问渔的目光复杂难明：“少族长，有些事，不是您现在该知道的。”
少女攥紧拳头，骨节泛白：“那江家因何没落？”她的倾河剑嗡鸣着悬至她身侧，冰蓝剑气在火光中闪烁，“几家宵小岂能撼动百年世家？当年背后——”
“少族长！”江暮云声音拔高，打断她的话。
江问渔咬紧牙关，嘴唇有些颤抖：“三年了，你们还是不肯告诉我……”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檐角残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江暮云闭目长叹：“待少族长晋入大玄灵师之境，我们就告诉你。”
“好！”江问渔走到两位老者面前，倾河紧随其后。
她对两人恭敬地行了个礼，朱唇轻启：“两位前辈苏醒，有二位在，江家在锦州将会是第一势力，宵小之辈对江家暂无威胁。小辈恳请前往南屏学院求学！”
江怀素连忙将江问渔扶起：“少族长想要变强，江家现在的确不是个好选择。但南屏学院去不得！恐怕要离开天辰国……”
“看来，当年的事关真与天辰皇室有关！”江问渔眼中闪过杀意。
江怀素叹了口气：“少族长聪慧……”
江问渔还想说些什么 ，却被江暮云打断：“少族长若想尽快变强，可去益州东南的霁月国。那里的碧霄阁阁主欠江家一个人情……不过，这也要等族中药师帮您恢复您的触感。”
少女的胸口微微起伏，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出胸膛。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再次向面前的两位老者深深地行了个礼，动作优雅而标准。“好！就依两位前辈所言。晚辈还要修炼，先行告退。”
当江问渔走出议事厅时，发现庭院里的雨滴正在以某种韵律振动。她突然意识到这些雨滴振动频率，竟与自己体内星云旋转的节奏完全同步。
乌云密布的夜空偶尔划过几道闪电，似是要将黑压压的乌云撕裂。
当夜，江问渔背着琴剑翻过祖宅后墙。守夜的瘸腿老仆冒着雨举着灯笼追出三里地，最后只拾到她系在柳枝上的素笺。
宣纸上几行朱砂狂草如游龙走笔：
《惊鸿鸣》
霜刃饮恨出鞘，剑鸣裂阙惊鸿。 玄鸟啼血青冥碎，冰凤扶摇九霄鸣。 星河倾作兵。
踏碎云阶月梯，碾平混沌狰狞。 待燃玄音燃碧霄，且听风吟且听琴。 山河犹记名。
老仆浑浊眼眶涌出泪，突然听见林间传来瑶琴清鸣。音波割开迷雾，露出江问渔踏着琴音而立的身影。
她周身流转的翡翠光晕将雨幕化作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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