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剧本杀

饭后，客厅里弥漫着茶香和橘子皮的清新气息。许露神秘兮兮地从房间里抱出一个烫金边的深蓝色绒布盒子，盒子边缘还贴着几片没撕干净的雪花贴纸。

"我特意准备了新年特别节目——剧本杀！四人本刚好够玩。"她像变魔术般从背后抽出四本装帧精美的剧本，最上面那本《年兽传说》的封面上，烫金的年兽图案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应景又不会太难，特别适合新手，连游戏规则我都打印成小卡片了。"

贺峻霖接过剧本时，指尖碰到扉页上凸起的纹路。他翻开内页，纸张散发着新书的油墨香："你什么时候买的？上周我们视频时你书架上还没有这个。"

"上周四就和凌遥试玩过了，"许露眨眨眼，指甲上画的小雪人在灯光下晃来晃去

"那天我们玩到凌晨三点，凌遥扮演的年兽太入戏，把我家玄关的招财猫都吓得掉下来了。"她说着瞥了眼正在摆弄线索卡的凌遥，后者耳尖立刻泛起薄红。

四人围坐在铺着格纹桌布的茶几旁，暖黄的落地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贴满窗花的玻璃上。

许妈妈端着雕花玻璃果盘过来时，水晶梨切成的玉兔造型还在微微颤动："你们玩，我们长辈看春晚去。小贺要是怕冷，柜子里还有条电热毯。"

"我抽到年兽角色卡了。"严浩翔突然压低声音，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卡片边缘，露出上面用金粉勾勒的獠牙图案。

他故意用剧本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今晚要吃掉村里最漂亮的新娘。"说话时他腕间的银色手链滑下来，在剧本上敲出轻响。

贺峻霖看着自己抽到的"新娘"角色卡——卡片边缘还印着桃花纹样，耳尖顿时烧了起来。

他下意识把毛绒抱枕往怀里塞："你这年兽...不讲基本法。哪有专挑除夕夜下手的？"

"证据确凿。"凌遥突然亮出烫着金边的线索卡，卡面上绣花鞋的特写照片旁标注着时间地点

"新娘绣鞋上的爪痕间距3.5厘米，与村口槐树上的完全一致。而且..."她翻开另一张泛黄的证物卡，"鞋底沾着只有深山才有的红泥。"

许露猛地拍桌，震得果盘里的砂糖橘滚了两圈："我知道了！年兽化形成新郎官混进婚礼——"她突然探身抢过贺峻霖的剧本，"小贺你剧本第三页有段被撕掉的痕迹！这页本该写着新郎的真实身份！"

贺峻霖慌忙翻页时，严浩翔却趁机凑近。他温热的鼻息扑在耳廓上，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年兽最喜欢..."手指若无其事地划过角色卡上"新娘"二字，"...吃害羞的新娘。"

低沉的嗓音像羽毛搔过鼓膜，贺峻霖手一抖，剧本啪地掉在茶几上，惊飞了压在玻璃下的零食清单。

游戏进行到高潮时，窗外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是积雪压断了老槐树的枯枝。

贺峻霖吓得一哆嗦，手肘撞翻了几颗榛子，整个人歪进严浩翔怀里。他后脑勺撞上对方锁骨时，听见胸腔里传来闷闷的笑声。

"年兽大人，"许露憋着笑举起插着柠檬片的玻璃杯，冰块叮咚碰撞，"您家新娘这是主动投怀送抱了。"落地灯的光晕在她镜片上折射出小彩虹，正好落在严浩翔发红的耳尖上。

凌晨两点，贺峻霖在复盘讨论中不知不觉歪倒了身子。他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最终落在某个带着雪松香气的肩头。

朦胧间感觉有温热的手掌轻轻托住他的后脑勺，羽绒服面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像远去的雪橇铃声渐渐融入梦境。

"嘘——"许露用气音指挥凌遥关掉大灯，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她狡黠的笑纹，"我妈收拾好客房了，但..."她指了指严浩翔怀里睡得脸颊泛红的人，做了个"你懂的"口型。

严浩翔摇摇头，小心翼翼将人打横抱起。怀里的重量让他想起上周那个午后，贺峻霖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花店藤椅上，睫毛沾着水仙花粉，毛衣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内侧，还留着画水彩时不小心蹭到的钴蓝色。

许妈妈轻手轻脚递来珊瑚绒毛毯时，看见两个年轻人像两枚错开的拼图般蜷缩在沙发两端。严浩翔的左手却固执地越过楚河汉界，虚虚拢着贺峻霖垂落的手指——那指尖还沾着吃砂糖橘时留下的酸甜气息。

窗外守岁的灯笼随风轻晃，将一抹胭脂色投在他们交叠的衣角上，像年画里偷跑出来的并蒂莲，又像被孩子偷偷混进压岁红包里的相思豆。

隔天清晨，贺峻霖在咖啡香中醒来。身上盖着的鹅黄色毛毯还残留着阳光晒过的味道，严浩翔的牛仔外套像道温柔的屏障压在他膝头。

茶几上留有字条，纸张是从许露素描本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水彩颜料的痕迹：「我们去买早点，你手机有二十七条未读消息。——年兽」落款处画着个龇牙咧嘴的简笔年兽，角上还缠着条新娘头纱。

最新消息来自五分钟前，许露在四人小群发了张偷拍照：晨光中，凌遥肩头落着未化的雪花，正把印着"福"字的豆浆袋交给严浩翔。

照片角落的玻璃倒影里，能看见严浩翔认真挑选吸管的侧脸。配文是：「某些人的男朋友连挑吸管颜色都要纠结十分钟，粉色说是桃花运，蓝色说是学业运，最后拿了根彩虹色的」

贺峻霖把发烫的脸埋进毛毯里，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与熟悉的脚步声重叠。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地方志里那些被修订过的传说——为什么被年兽掳走的新娘最终都自愿留在深山。原来某些怀抱早就在岁月里长成了春天，带着融雪的温度，让人甘心沉溺其中，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