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瓦白墙的江南,不仅孕育了诗雨般的仙境,岁月的墨迹里还晕染着最温润的人情。
这里的善意藏在乌篷船的欸乃声中,浸润于茶盏的袅袅热气里,流转在市井街巷的烟火之间,勾勒出一幅跨越千年的温情画卷。
洛奚言.雨停了,还是找个客栈去吃饭吧。
这时,避雨的屋檐旁边的门被打开,从中走出一位裹着蓝布围裙的老婆婆。
“孩子,快过来,你在我家门口等我一会儿。”看到此时的洛奚言,老婆婆朝向她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脸上洋溢着笑容。
看到这一幕,洛奚言仿佛看到了婆婆在向自己挥手。洛奚言好奇的走了过去,老婆婆又走进她的家里。
从门外看去,只见老婆婆踮着裹过的小脚,将蓝布围裙擦了又擦,颤巍巍掀开竹编食盒。里头是两个刚蒸好的白面馒头,还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在潮湿的空气里晕染出朦胧的光。
老婆婆将食盒递给洛奚言,枯瘦的手覆在他冰凉的指节上:“趁热吃,别嫌弃老婆子手笨。”
洛奚言望着老婆婆鬓角的白发被雨打湿,贴在沟壑纵横的脸上,喉咙突然哽住。
馒头掰开时,竟露出中间夹着的腌菜,翠绿的菜叶混着金黄的蛋丝,分明是精心准备的。老妪在一旁,用手帕为他擦掉脸上的雨水,絮叨着:“冻坏了吧孩子,快吃吧暖暖身子。”
檐角的水滴坠入水洼,却惊不破这方寸间的暖意。
洛奚言咬下第一口馒头,咸香在舌尖散开,眼眶里的热意也跟着漫了出来。而老妪只是笑着,又从袖中掏出半块姜糖,塞进他掌心。“等会儿吃了这个驱驱寒。”
洛奚言赶忙向老婆婆行礼,从身上拿出些银两塞给老婆婆。
洛奚言.婆婆,您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这个您就收下吧。
见状,老婆婆连忙摆手推脱,却在此时,一阵止不住的咳嗽猛然袭来,她的身子微微佝偻,苍老的手背掩在嘴边,咳声沙哑而沉重。
洛奚言急忙伸手扶住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婆婆曾教授的医术。他稳住心神,指尖轻搭在她的腕脉上,细细为她诊断病情。
“不碍事不碍事,这都是老毛病了。”
洛奚言略作沉吟,随后开出了几味药,细细叮嘱着用法与禁忌。
老婆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声音里带着几分赞叹:“没想到你这般年轻,竟已通晓医术,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洛奚言.婆婆,您过奖了。依着这药方,几日便该见好。这些银两您还是收下吧,正好拿去抓药。
“老婆婆在此谢过了。”老婆婆弯腰作谢,洛奚言赶忙扶起她。
洛奚言.婆婆,有缘再见!
二者告别,转过身去,不知是想到婆婆还是刚才的温馨的一幕,亦或是发丝上的雨水,洛奚言感到视线模糊。
走在青石板上,洛奚言环顾着雨后的温情。
江南河汊纵横,乌篷船是流动的温情载体。
载着鲜鱼的小船摇橹而来,船家遇见挑担渡河的货郎,便会主动靠岸,“老哥,捎你一程!”船舷轻晃,货郎的扁担稳妥搁在舱板上,两人相视一笑,在水声中聊起早市行情。
码头,纤夫们结成生死同盟。逆水行舟时,领头的汉子喊起雄浑号子,众人踩着泥泞河岸,肩带勒进皮肉也咬牙前行。若有人失足滑倒,身后的兄弟立刻伸手拽住,粗粝的手掌传递着滚烫的力量。
早市,吆喝声唤醒沉睡的街巷。卖炊饼的商贩见老妪颤巍巍掏钱,总会多塞两个饼,“老人家,趁热吃!
洛奚言看的出神,青石板泅着晨雨,泛着墨玉般的光泽。
穿过巷陌时,斑驳的粉墙爬满新绿的藤蔓,水珠顺着瓦当滴落,在石阶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忽闻木屐叩击地面的清响,轻盈如雀跃的雨珠。
转角处,一袭月白襦裙掠过雕花门扉,鬓边摇曳着银簪碎影。素绢伞面垂落的水珠在裙裾晕开涟漪。急切的身影险些撞到洛奚言。
她驻足回眸,眼波比西湖春水更柔。油纸伞下露出半张芙蓉面,眉黛轻扫如远山含雾,唇点丹砂似初绽红梅。
发间茉莉沾着雨珠,暗香混着湿木气息扑面而来。
女子鬓边斜簪着半朵含笑,发间垂下的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在湿润的空气中划出细碎的银光。
沐婉晨公子当心!
女子侧身时袖间滑落枚银簪。洛奚言弯腰拾起,指尖触到簪头精巧的缠枝莲纹,凉意沁入掌心。
女子面颊泛起薄红,接过簪子时,腕间银镯轻碰,叮咚如檐下风铃。
沐婉晨多谢公子!
她抬手轻扶伞柄,腕间银铃轻响。洛奚言望见她袖口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如江南的雨丝。
她颔首浅笑,旋即转身,木屐声渐渐隐入雨幕,唯余伞面残留的茉莉香,在潮湿的空气里萦绕不去。
青石板上的积水沾湿了她离开时遗落的绢帕。拾起时,帕角绣着“婉晨"二字,墨迹在雨水中晕染成淡淡的痕。
洛奚言看的出神,望着她的背影,看白色裙裾与灰墙黛瓦渐次相融,恍惚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仿佛,巷口茶楼传来评弹声,吴侬软语唱着“几回魂梦与君同”。
而那袭月白身影,早已化作江南烟雨中最朦胧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