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打翻的墨水罐，把星学院后山染成深浅不一的灰。林美星把气象社的制服外套裹紧了些，袖口沾到的铁锈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她蹲在荆棘丛后面，盯着三米外那块刻着星纹的石头——月光照在上面，会泛起病号服似的幽蓝。
"北纬32度15分..."美星用指甲刮开发绳的硅胶层，金属片凉得她指尖发麻。坐标第三组数字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和石头上最亮的星纹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远处传来靴子碾碎枯枝的声响。美星立刻屏住呼吸，直到那声音消失在反方向的林子里。监察组巡逻比课程表还准时，再过七分钟就会转到这片区域。她摸出文具盒里的圆规，把针尖插进星纹中心的凹槽。
石头发出老唱片机启动时的嗡鸣。凹槽里渗出某种粘稠的荧光液，顺着圆规爬上来，在美星虎口处凝成个井的图案。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说的——星星流血的时候，千万别碰。
"现在可不是怂的时候。"美星把金属片按在图案中央。石头表面立刻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露出后面黑漆漆的井口。腐朽的松木味混着金属氧化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眼眶发酸。
井壁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正在苏醒，像被点燃的引线似的一路亮下去。美星探出半个身子，看见那些符号在呼吸——亮到极致时变成半透明的生物荧光，暗下去又像快熄灭的炭火。她摸到井沿的瞬间，整个人突然轻了二十斤，头发丝全飘了起来。
"反重力场？"美星的声音在井道里撞出七八个回声。最底下传来童谣的调子，每个音符都在井壁上凝成可见的声波。那旋律像根针，猛地扎进她太阳穴——
『星星坠落的夜晚/摇篮曲要倒着唱』
她膝盖一软差点栽进去。去年夏天观测到的流星雨里，分明混着这个调子！当时还以为是幻听...
"关闭它！除非你想被星噬！"
有人从背后拽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能捏碎核桃。美星回头时，云浩的呼吸正喷在她耳垂上，带着薄荷糖和血丝的腥甜。他另一只手按在井沿，符文的光立刻暗了三分。
"你跟踪我？"美星挣了一下没甩开。云浩的制服袖口又沾着星尘粉末，这次还混着某种黑色污渍，像被火烧过。她突然注意到他锁骨位置有道新伤，纱布边缘渗出的血已经发褐。
云浩没回答，直接去抢她手里的金属片。美星侧身闪避时，听见他风衣下摆传来金属碰撞声——和昨晚天文台听见的一模一样。月光照出他后腰别的学院通讯器，这次是红灯，代表远程监听模式。
"监察组给你发了新玩具？"美星故意提高音量。井底的童谣突然变调，炸出一串尖锐的高音。云浩脸色骤变，拽着她往最近的废弃气象塔跑。
塔门被踹开的巨响惊起一群夜枭。生锈的齿轮在头顶咔咔转动，月光从裂缝漏进来，照出中央那台巨型星轨仪——本该在博物馆的初代原型机，此刻正在自主运转，投射出的星图比教科书上的精确十倍。
"你从哪弄来的？"美星伸手去摸刻度盘，被云浩一把拍开。他扯开风衣内侧的暗袋，抓出把古铜色的钥匙插进控制台。星轨仪立刻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十二个齿轮同时卡死，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美星趁机绕到控制台背面。供电线路接得乱七八糟，但最显眼的是云浩挽起的裤脚——右腿袜子上有个歪歪扭扭的小熊补丁，用的正是去年流星雨夜，她送给那个昏迷少年的创可贴同款布料。
"去年后山..."美星嗓子发紧，"那个中暑的转学生是你？"
云浩正在调试星轨仪的手突然僵住。塔顶传来金属摩擦声，监察组的银星徽章在通风口一闪而过。他猛地转身，风衣下摆"刺啦"撕开道口子，露出更多小熊补丁——原来他天天穿风衣是为了遮这个。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云浩拽着她往塔外退。美星却死死抓住操作台边缘，指甲在金属上刮出刺耳声响。她突然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淡色疤痕："那这个呢？当晚我被什么东西割伤，疤痕到现在还会在月圆夜发光！"
星轨仪突然爆出一串火花。云浩扑过来时，美星看到他颈间闪过熟悉的蓝光——和她观测记录本上粘着的流星碎片一模一样。两人撞破摇摇欲坠的护栏，直接跌向井口的方向。
失重感持续了不到三秒。美星后背砸进某种凝胶状的物质里，睁开眼看见井底飘满星云，正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那张脸哼着变调的摇篮曲，每次换气都让整个空间跟着震颤。
"你一直都知道..."美星在共鸣声中大喊，"那晚不只是流星？"
云浩按住颈间的流星碎片，蓝光从他指缝里溢出来："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可怕。"他伸手想拉美星，却被星云缠住手腕。那些雾气正在人脸周围形成清晰的文字，正是星学院校训的第一行——
『当我们仰望星空时 星空也在凝视我们』
人脸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映出的不是美星现在的模样，而是个裹在星纹襁褓里的婴儿。美星去摸锁骨疤痕时，发现它正随着摇篮曲的节奏跳动，像颗微型心脏。
\[未完待续\]美星的手指死死抠进凝胶状物质里，那触感像凝固的蜂蜜混着碎冰渣。星云人脸每哼出一个音符，她锁骨下的疤痕就灼烧一次，烫得她几乎能听见皮肤下"滋滋"的声响。
"这不是投影..."她盯着人脸瞳孔里那个婴儿，喉咙发紧，"是记忆回溯对不对？"
云浩突然拽过她的手腕，把流星碎片按在她疤痕上。蓝光炸开的瞬间，凝胶层剧烈翻涌，把两人猛地推向井壁。美星后脑勺撞上刻满符文的石壁，却听见"叮"的一声——像是金属敲击玻璃。
"低头！"云浩突然扑过来。一道银光擦着他发梢划过，钉入对面的井壁。监察组的菱形镖在符文间震颤，镖尾还缠着数据线粗细的光丝。
美星条件反射去摸圆规，却摸到云浩腰间硬物——那把铜钥匙正发着高热。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井底温度越来越低，钥匙却烫得像烙铁：它在吸收星云能量。
"拿着！"云浩掰开她手指塞进钥匙，自己转身面对追兵。风衣扬起时，美星看见他后颈渗出细密的血珠，排列成和小熊补丁相同的星座图案。
人脸突然停止哼唱。整个井底陷入死寂的刹那，美星听见头顶传来机械齿轮咬合的声响——和气象塔里那台星轨仪启动时一模一样。她握紧钥匙抬头，正好看见星云凝聚成一只巨手，朝监察组的光丝抓去。
"别看！"云浩的手掌覆上她眼睛，掌心有新鲜的血腥味，"星噬会通过视觉神经入侵。"
美星挣开时，钥匙尖端不小心划破他虎口。血珠滴在凝胶上的瞬间，井底所有符文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人脸突然裂成无数碎片，每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美星六岁时在孤儿院天台记录流星雨、云浩在某个实验室往手臂注射蓝色液体、监察组长往学院供水系统倒入星尘粉末...
"记忆碎片..."云浩的声音在共振中破碎，"他们用星噬篡改过所有人的..."
凝胶层突然塌陷。失重感袭来时，美星本能地抓住云浩的领带，却发现那根本不是布料——是某种半透明的生物组织，在她指间微微搏动。两人急速下坠的视野里，最后闪过的是监察组长站在井口冷笑的脸，他胸前银星徽章反射的月光，正好组成校训第二行：
『当记忆成为武器 真实便是最后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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