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吱呀声响,谢辰枫盯着铜镜里陌生的戏服扮相,耳垂上的珍珠坠子随着呼吸轻轻摇晃。
檀香味愈发浓烈,混着胭脂水粉的甜腻气息,让他胃部泛起阵阵不适。
戏服绸缎裹着的后颈仍在发烫,掌心那枚半透明的记忆碎片如同活物般跳动,灼得皮肤生疼。
"谢老板好雅兴。"冷逸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阴鸷。
谢辰枫转身时,正撞见对方皮靴踏过门槛溅起的灰尘,阳光透过窗棂在军阀制服的铜扣上折射出冷光。
配枪皮套摩擦声清晰可闻,冷逸寒抬手把玩着腰间的银质怀表,表链晃动间,谢辰枫瞥见链尾挂着的银杏叶吊坠——与现实中冷逸寒常戴的项链如出一辙。
戏台方向传来二胡拉弦的尖锐声响,谢辰枫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想起系统绑定前最后的画面:冷逸寒苍白的脸埋在呼吸机面罩下,腕间情侣手链的铃铛再不会轻响。
喉间泛起铁锈味,他强压下酸涩,目光扫过屋内散落的戏服道具,在妆奁旁发现半块带血的白玉佩。
"三日前,戏班武生离奇暴毙。"冷逸寒突然逼近,雪松气息裹挟着硝烟味扑面而来。
谢辰枫后背撞上妆台,铜镜被震得哐当作响。
对方食指勾起他下颌,拇指擦过他涂着丹蔻的指尖,"今日旦角又溺亡在荷花池,谢老板作为班主,不打算解释?"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谢辰枫望着冷逸寒眼底翻涌的暗潮,恍惚间与现实中对方发烧时通红的眼睛重叠。
记忆碎片突然发烫,他的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冷逸寒穿着戏服在暴雨中奔跑,怀里抱着个不断渗血的布包。
"冷长官说笑了。"谢辰枫反手握住对方手腕,指甲掐进军装布料,"若我真是凶手,何必留着这些破绽?"他抓起妆奁上的白玉佩,血渍在掌心晕开,"武生之死,是因这块玉佩里藏着的砒霜。"
冷逸寒挑眉,抽回手时故意蹭过他发烫的耳垂。谢辰枫强忍住战栗,余光瞥见戏服袖口露出的胎记——与冷逸寒锁骨下方的位置分毫不差。
戏台传来梆子声,嘈杂的人声中,他听见有人议论:"班主和冷长官的交情,怕是不简单......"
荷花池的腥臭味随着夜风飘来,谢辰枫跟着冷逸寒穿过回廊。
月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树影,突然,他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绊住。
低头看去,竟是具泡得发胀的女尸,旦角脸上的脂粉被泡花,露出嘴角青紫的瘀痕。
"不是溺水。"谢辰枫蹲下身,指腹擦过女尸脖颈处的勒痕。
记忆碎片再次发烫,他的耳边响起冷逸寒带着哭腔的低吼:"我明明把药换了......" 水面突然翻涌,女尸的手骤然抓住他的手腕,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血液凝固。
冷逸寒瞬间拔枪指向水面,扳机扣动的前一刻,谢辰枫抓住他的手臂:"等等!她手里攥着东西!"在冷逸寒狐疑的注视下,他掰开女尸僵硬的手指,取出半张泛黄的戏票,票根上的日期与记忆碎片中的暴雨夜完全吻合。
更夫敲锣的梆子声由远及近,谢辰枫突然被冷逸寒拽进假山缝隙。
男人滚烫的呼吸扫过后颈,军装布料摩擦着他的戏服:"有人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借着月光,谢辰枫看见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抬着竹筐匆匆经过,筐里滚出的,竟是个酒坛——与记忆碎片里冷逸寒抱着的布包形状一致。
"追!"冷逸寒将他护在身后,枪声划破夜空。谢辰枫望着冷逸寒矫健的背影,突然想起现实中对方为他挡下酒局醉倒的模样。
记忆碎片剧烈震动,他的脑海中闪过最后画面:冷逸寒浑身是血地蜷缩在实验室,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暗河》的文档,而文档最后一行,赫然写着他此刻身处的戏楼地址。
血腥味混着硝烟在空气中弥漫,谢辰枫跟着冷逸寒追到柴房。
门被踹开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屋内横七竖八摆着十几个酒坛,坛口都沾着暗红污渍。
冷逸寒用枪托砸碎一个酒坛,黑色液体流出,竟是混合着砒霜的毒酒。
"好个一箭双雕之计。"冷逸寒冷笑,靴底碾过洒出的毒酒,"先毒死武生,再杀旦角灭口,把罪名栽赃给戏班。"他转身逼近谢辰枫,枪口挑起对方的下巴,"谢老板,现在该解释解释,为何这些毒酒,都印着你戏班的徽记?"
谢辰枫盯着对方眼底跳动的火光,突然伸手抓住枪管。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他想起冷逸寒昏迷前,插着输液管的手还紧握着他的手稿。
记忆碎片彻底苏醒,他的脑海中完整浮现出真相:冷逸寒发现戏班被人利用制造毒酒,为了保护他,独自潜入调查,却被凶手设计陷害。
"因为有人想让我们两败俱伤。"谢辰枫掰开冷逸寒握枪的手,将戏票贴在对方掌心,"三日前的暴雨夜,你抱着毒酒证据去报警,却在半路遭人伏击。"他指着冷逸寒军装内侧若隐若现的绷带,"这道伤口,就是那时留下的吧?"
冷逸寒瞳孔骤缩,谢辰枫趁机抢过他腰间的手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给你派任务的......"话未说完,窗外突然飞进一枚燃烧的火把。
柴房瞬间被火海吞噬,谢辰枫在浓烟中抓住冷逸寒的手腕,记忆碎片化作滚烫的流萤,指引着他们向密道跑去。
当两人跌跌撞撞冲出戏楼,冷逸寒望着谢辰枫被火光映红的侧脸,突然想起大学时对方在江边念诗的模样。
怀里的戏票突然发烫,他低头看去,票根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血字:救我,辰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