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细雪般的樱花掠过阳台时，疏月正蹲在衣柜前整理换季衣物。沈新辞的白衬衫从衣架滑落，袖口露出半道淡粉色线迹——那是去年她初学缝纫时，笨手笨脚缝错的针脚，当时他还笑着说要留着当「勋章」。
“叮咚——”
玄关传来密码锁的提示音，疏月慌忙把衬衫塞进衣柜，转身时撞进沈新辞怀里。他身上带着医院消毒水的清淡气味，指尖却残留着樱花香——定是路过门诊楼前的樱花树了。
“今天护士长说我衬衫领口磨毛了。”沈新辞将公文包搁在沙发上，随手扯松领带，“老婆大人要不要验收下新败的缝纫机？”
疏月的耳尖微微发烫。三天前她瞒着他下单了台缝纫机，却在开箱时被说明书里的英文按键难住，此刻那台银灰色的机器正躲在书房角落，像只委屈的铁盒子。
“其实……”她刚开口，窗外突然卷来强风，半开的阳台门“咣当”撞上护栏。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晾衣绳上的床单被风扯成风帆，沈新辞的白大褂猎猎作响，而那封躺在窗台的信——
粉色信封在气流里打了个旋，飘飘荡荡掠过疏月发梢。
“那是……”沈新辞的声音突然卡住。
疏月猛地扑过去抓信，却慢了半步。信纸展开的瞬间，她看见自己半年前写的字迹在樱花雨中翻飞：“沈新辞，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或许我已经……”
“月月？”苏然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他弯腰捡起信纸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是什么？”
风突然停了，樱花沉甸甸地坠在阳台地砖上。林悦盯着信纸上晕开的水渍，想起那个暴雨夜——她高烧39度，独自蜷缩在急诊走廊，看沈新辞在抢救室进进出出。消毒水气味混着冷汗，她摸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写下这封未完成的信。
“只是……随便写的备忘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绷在弦上的线，“那天发烧太难受，胡思乱想写着玩的。”
沈新辞沉默着将信纸折好，放进西装内袋。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的婚戒：“还记得婚礼那天你说的话吗？你说‘以后生病要一起扛’。”
疏月的喉咙突然哽住。她想起教堂穹顶下，自己穿着婚纱对他说的此刻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像极了婚礼当天掀开头纱时的泪光。
“上个月你阑尾炎手术，”沈新辞忽然开口，指腹轻轻擦过她鬓角的碎发，“我在手术室门口背了二十遍《外科手术安全核查表》，每背一遍就数一片樱花花瓣。”他从裤兜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躺着二十片压得薄如蝉翼的樱花干，“数到第十九片时，主刀医生说‘手术顺利’，第二十片……我没敢数完。”
疏月怔怔地看着铁盒里的樱花，突然想起那些他加班晚归的夜晚，自己总抱怨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原来那是碘伏混着樱花香的错觉。
“以后别写这种信了。”沈新辞将她轻轻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你看，”他指着窗外重新飘落的樱花，“风会把秘密吹得到处都是。”
暮色漫进阳台时，疏月主动牵起他的手走向书房。缝纫机在台灯下泛着温和的光，她翻开新买的《新手缝纫教程》，指尖停在“如何缝补衬衫领口”那页：“，现在有两个手术方案。方案A：我自学缝补，你当人体模特；方案B……”
“我选方案C。”疏月忽然握住她的手，在缝纫机的旋钮上轻轻一转，嗡鸣的机针穿过淡蓝色布料，绣出歪歪扭扭的樱花轮廓，“夫妻双人缝补术，主刀医生和护士长必须同时在场。”
窗外的樱花又落了一层，像谁在春夜撒了把碎星。疏月看着他认真调整线迹的侧脸，忽然明白婚姻里最动人的不是永不分离的誓言，而是愿意一起面对“可能分离”的勇气。就像此刻，风里不再有未拆的信，只有两片交叠的影子，在缝纫机的节奏里，织出比樱花更柔软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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