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涌动

茶水在合同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安言盯着那行正在溶解的字迹，耳边血液奔涌的声音盖过了中央空调的嗡鸣。"全权配合复仇计划"——祁景深怎么会知道？

"看来我高估了安小姐的定力。"祁景深拎起湿透的合同，水珠滴在实木桌面上。他转身从文件柜取出新合同，动作从容得像是在进行茶道表演。"这是标准模板，第十七项补充条款。"

安言指甲陷入掌心。前世她签过无数合同，从未见过如此赤裸的条款。窗外乌云压城，会议室没开主灯，祁景深的轮廓在落地窗灰光中显得格外锋利。

"祁总调查我？"她抽出钢笔，笔尖悬在签名处上方。

紫砂壶嘴升起袅袅白雾。祁景深往茶海中倒入第二泡茶汤，琥珀色液体在玻璃公道杯中流转。"三天前，横店暴雨冲垮了民国街景墙。"他推来一盏茶，"监控显示，安小姐提前五分钟离开了危险区域。"

茶汤在瓷杯中微微晃动。安言突然想起重生那天，她确实在片场墙塌前莫名心悸逃离。祁景深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她锁骨处，那里疤痕在阴雨天会泛红。

"我要知道条款细则。"她将茶杯推开三寸。

祁景深忽然解开袖扣，小臂内侧露出一道狰狞疤痕。"三年前我在片场遭遇爆炸。"他翻腕时表盘反射一道冷光，"某些预感，科学解释不了。"

安言呼吸一滞。她前世看过那场事故报道，祁景深在千钧一发之际疏散了整个剧组。落地窗闪过一道电光，她看清男人瞳孔里映着的自己——像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困兽。

"三个月观察期。"祁景深点开平板，屏幕上列出详细时间表，"期间你必须住在祁氏安全屋，所有行程由杨峰报备。"

暴雨终于砸在玻璃幕墙上。安言突然轻笑出声，她将合同转了个方向，在修改栏龙飞凤舞地写下附加条件："甲方需开放同等权限的情报网络。"

钢笔在纸上刮出沙沙声。她补充："包括祁氏在政界和黑道的资源。"这是试探，前世传闻祁家与海城地下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祁景深拇指抚过紫砂壶把手，那里有个小小的"安"字篆刻。安言瞳孔骤缩——这是母亲收藏过的壶型。

"可以。"他掏出私人印章按在合同上，鲜红印泥像一滴血，"但你要解释这个。"平板切换到照片，二十岁的安言站在海城安家老宅前，手里捧着黑纱覆盖的相框。

安言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那是母亲下葬日，她偷偷回去祭拜时被拍到的。茶香突然变得令人作呕，混合着记忆里葬礼上的白菊气味。

"你为谁工作？"她声音嘶哑，"林氏？还是苏——"

会议室门突然被撞开。苏悦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是安言修改合同的照片。"祁总！她根本不配演《破茧》！"她得意地晃着手机，"我姐在片场嗑药的照片马上就会——"

安言抄起紫砂壶浇在手机上。滚烫茶汤溅到苏悦手背，她尖叫着甩手，一枚翡翠吊坠从衣领滑出。安言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是母亲的遗物，前世她在母亲墓前亲手埋下的。

"脱下来。"她声音轻得可怕。

苏悦后退着抵住门框，"爸...爸爸给我的..."

祁景深突然按下座机快捷键："杨峰，报警。"他拿起被茶汤泡坏的手机，"苏小姐涉嫌商业间谍罪。"苏悦脸色刷白，她没想到传闻中冷血的祁景深会站在安言这边。

安言一把扯断吊坠绳。翡翠在掌心冰凉刺骨，背面刻着母亲笔迹——"给我未出世的孩子"。前世她直到死都没发现这行字。

"合同今晚生效。"祁景深递来西装外套，"现在，去地下车库。"

安言攥紧翡翠抬头，男人已经恢复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但镜片后的眼睛却像暴风雨前的海面。远处传来警笛声，苏悦正疯狂给父亲打电话。安言忽然闻到祁景深领口飘来的雪松气息，恍惚间与记忆中某个模糊场景重叠。

"为什么帮我？"她低声问。

祁景深调整袖扣的指尖顿了顿，"投资讲究时机。"电梯门缓缓关闭，他最后的话语混着机械运转声传来，"而你的复仇，缺把好刀。"

地下车库冷得像座冰窖。安言坐进迈巴赫时，发现后座放着《破茧》原著小说，扉页上有人用钢笔写着："女警卧底第三年，会在弹匣里藏一颗糖果。——R"

雨刷器在车窗上划出扇形轨迹。安言翻开母亲留下的吊坠，翡翠背面刻痕里藏着暗红色污渍。前世法医报告突然浮现在脑海——母亲血液检验出罕见的南洋植物毒素。

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