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星锚

李思明的脖颈在月光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那片褪色的符咒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边缘开始卷曲，露出皮下猩红的新纹路。他咬着牙没出声，但喉结上下滚动时，我看见他太阳穴暴起的青筋。

"别碰它。"我拽住他下意识要去抓挠的手腕。密道里的霉味混着铁锈气，墙砖缝隙渗出不知名的黏液，沾在袖口上立刻结出蛛网状的冰晶。

李思明突然笑了，嘴角扯出的弧度比他中箭时还难看。"那老东西......把追踪符改成了星锚。"他后颈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符咒纹路像活物般往脊椎里钻，"他在用我的血肉......定位观星台。"

远处传来金甲摩擦的声响，比祠堂里那些傀儡的动静沉闷许多。我摸到腰间玉佩在发烫，玉面上雕刻的螭龙纹路正渗出细密血珠——这是逃出溶洞后第二次出现异状。

观星台的铜门被藤蔓缠成茧状，李思明用缺了小指的右手扯开荆棘时，血滴在门环兽首的眼睛里。锈死的机关发出"咔"的脆响，像是有人在我们头顶掰断了谁的颈椎

"荧惑守心？"李思明踢开堆积的星图残卷，灰尘扬起时露出地面完整的青铜星象盘。他蹲下去用袖子擦亮紫微垣的位置，指甲抠进刻痕里，"这不对......"

二十八宿的铜钉突然逆向旋转，天蝎宫尾钩弹射出的毒针擦着我耳廓钉进墙砖。李思明闷哼一声，左肩瞬间洇开墨渍般的黑斑——针尾还连着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金线，另一端消失在星象盘中央的暗格里。

"先别拔！"我按住他颤抖的手。毒针入肉处浮现出与符咒同源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往心口爬。玉佩此刻烫得几乎握不住，血珠滴在星象盘上立刻被亢宿的铜钉吸收。

李思明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浮着金粉。"星锚......在改写天象......"他缺指的手抓住我的腕子，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头捏碎，"找......底座......"

星象仪底座的龙纹凹槽正好能嵌进玉佩。当血线填满凹槽纹路的刹那，整座观星台响起编钟被敲击的嗡鸣。暗格弹开的瞬间，二十八宿铜钉齐齐断裂，毒针在李思明肩头碎成齑粉。

泛黄的手札上，先王批注的朱砂字迹刺得眼睛发疼：【丙辰年腊月初七，荧惑当守心宿，然赵氏以金粉逆天改象】。最后一行墨迹未干似的晕染开来：【星锚所指，即真诏所在】。

李思明撕下后颈符咒时带下了整片皮肤。他把血淋淋的皮肉按在星象盘上，金线立刻蛇一般缠住他的手腕。"墨......"他疼得瞳孔涣散，却咧着嘴指向东南角塌陷的砖石，"灰雀......要墨......"

黎明前的雾气被某种力量搅动，数百只灰雀从塌陷处涌出。它们衔着的诏书碎片在晨光中自燃，蓝火组成的箭头直指御花园方向。第一支金甲卫的箭射穿雀群时，我看清了火焰拼出的图案——

那口被戏称为"抓周井"的枯井，井栏上刻着我周岁时抓到的玉马纹样。李思明踉跄着抓住我的胳膊，血从他指缝渗进我的衣袖。"井底......"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那口井是父王留给你的最后考验。"金甲卫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到能听见铠甲碰撞声的距离，我扯下半截衣襟草草裹住他血流不止的后颈。灰雀群突然集体发出刺耳鸣叫，燃烧的诏书碎片在我们头顶盘旋成漩涡状。李思明突然挣开我的手，用满是血污的袖子抹了把脸："听着，等会我数到三，你就往井里跳。"他缺了半截的小指抵在我掌心划了个十字——这是我们小时候偷溜出宫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