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弥漫着浓重的汽油味，混杂着铁锈与腐烂的气息。米哈伊尔瘫坐在驾驶座上，双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才那一幕在他脑海里反复炸开——那个戴眼镜的胖男人被丧尸扑倒在地，惨叫声被咀嚼声吞没，鲜血溅在断墙上，像极了劣质油画上凝固的红
车窗突然被“砰砰”敲响，急促得像催命符。米哈伊尔猛地回神，看见一张沾满血污的脸贴在玻璃上，是迪米特里。他的头发凌乱地粘在额头上，衬衫被撕开一道大口子，眼神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
迪米特里“开门！求你开门！”
迪米特里的声音嘶哑变形，他身后的巷口传来女人的嘶吼，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指甲刮过铁皮
米哈伊尔下意识地按下解锁键，车门被猛地拉开，迪米特里连滚带爬地挤进来，重重地摔在副驾驶座上，反手死死推上车门。他胸口剧烈起伏，回头看向巷口的方向，脸色惨白如纸
迪米特里“呼，刚刚真险”
迪米特里突然抓住米哈伊尔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迪米特里“她来了！我女朋友……她变成那样了！”
米哈伊尔盯着他，喉咙发紧。眼前的迪米特里年轻些，眼角还没有后来那些深刻的纹路，可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和水塔上最后望着他的平静，诡异地重叠在一起。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迪米特里沾满血污的手背
迪米特里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皱起眉，眼神里满是疑惑
迪米特里“你……我们认识吗？”
米哈伊尔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米哈伊尔“我们认识”
迪米特里“你他妈发什么呆！”
迪米特里急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后视镜，声音里带着哭腔
5 迪米特里“你看！她跟过来了！快踩油门！”
米哈伊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后视镜里，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摇摇晃晃地追过来，眼睛此刻空洞无神，嘴角挂着暗红色的黏液。她的步伐踉跄，却异常执着，每一步都踩在米哈伊尔的神经上
迪米特里突然崩溃地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迪米特里“我不想杀她……可她已经不是她了……求你了，开车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引擎还在空转，发出低低的轰鸣。米哈伊尔看着迪米特里颤抖的背影，又看向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近的红色身影，手指悬在方向盘上，像被钉住了一样。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像后来在水塔上那样，可此刻他只是僵着，仿佛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遇见了那个需要他伸出手的迪米特里
丧尸女友的嘶吼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她指甲缝里的血肉。迪米特里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恐惧变成了决绝，他抓起掉在手上的扳手，声音发狠
迪米特里“你不开我开！”
米哈伊尔还是没动，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还不认识自己的迪米特里，看着他眼里还没被岁月磨平的棱角，看着他即将要亲手碾碎的、最后一点关于“爱”的念想
车突然猛地窜了出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迪米特里抢过方向盘，狠踩油门，后视镜里的红色身影被迅速甩开，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红点，消失在巷口的拐角
迪米特里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气，眼泪混着血污从眼角滑落。他侧过头看米哈伊尔，眼神里的疑惑更重了
米哈伊尔望着前方漆黑的路，突然低声说起来
米哈伊尔“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事……我们会一起躲丧尸，会为了半块面包跟人拼命，会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有个叫维克多的家伙，到死都惦记着一家农场…还有个名叫尼克的人，我们最初是在屋顶上发现了他…最后，连我都要对你…。”
迪米特里愣住了，随即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车里回荡，带着一种青年人特有的、没被世事磨掉的爽朗
迪米特里 “听起来像场糟糕的噩梦”
他拍了拍米哈伊尔的肩膀，语气轻快得不像话
迪米特里 “不过别难过，既然是以后的事，总有办法应付的，对吧？”
迪米特里看着方向盘
迪米特里 “你知道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恨你，我知道那个决定是很艰难的，不过，你还是动手了…对吧”
米哈伊尔还没来得及说话，迪米特里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眼神变得凶狠，猛地大吼一声，像头失控的野兽般朝着他扑了过来——
迪米特里 “醒过来！！！”
米哈伊尔 “啊！！”
米哈伊尔猛地从水塔平台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后背。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下方的丧尸还在不知疲倦地嘶吼，迪米特里的身体安静地躺在不远处，被晨光镀上一层冰冷的白。他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梦里迪米特里扑来的瞬间
与水塔上那声沉闷的枪响在脑海里剧烈碰撞，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枪，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才稍稍定神。晨光透过薄雾，在迪米特里的身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处被枪击的伤口已经发黑，与梦里迪米特里干净的、带着少年气的脸庞形成刺目的对比
米哈伊尔缓缓站起身，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发麻。下方的丧尸还在徘徊，只是数量锐减，大概是被其他声响吸引去了别处。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台没电的录像机，又看了看迪米特里的尸体，喉咙里涌上一股苦涩
梦里迪米特里那句“我不会恨你”还在耳边回响，可现实里，他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就像当初在车里，他看着那个刚认识不久的年轻人，亲手用灭火器干掉了女友的时候，却不知道未来会有那么多鲜血与离别在等着他们
他走到迪米特里身边，看着他垂下来的头。指尖碰到的皮肤已经冰凉，和水塔顶端的夜风一样冷
米哈伊尔 “原来是一场梦啊……”
米哈伊尔对着尸体低声说，声音干涩
米哈伊尔 “你说得对，是场糟糕的噩梦。可醒了，也没什么不一样。”
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和叫喊声，大概是其他幸存者发出的。米哈伊尔捡起手枪，又把那台没用的录像机塞进怀里——或许该找节电池试试，不是为了什么真相，只是觉得，这是他们用命串起来的东西，总得留着点什么
他最后看了一眼水塔下逐渐散去的丧尸群，转身走向通往地面的铁梯。铁锈在掌心留下暗红的痕迹，像极了梦里迪米特里手背上的血污
路还得走，哪怕每一步都踩着荆棘。就像以前那个开车的清晨，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转角会撞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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