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的寒气像无数细针扎进皮肤，沈知意呼出的白雾在凤凰佩的红光里染上血色。脚下冰层足有三尺厚，隐约可见深处交错的青铜色血管，随着某种规律搏动延伸。她蹲下身，指甲刮过冰面，碎冰碴沾在指腹上立刻融化成水，带着铁锈味的腥气。
"果然在这里。"
冰层下三寸处，半截合卺酒杯斜插在青铜血管间。杯底凝结的血珠随着血管搏动微微震颤，每次跳动都让冰面浮现新的裂纹。沈知意解下腰间玉扣，金属边缘刚触到冰面，整片冰层突然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别碰它！"
萧景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看不见人影。冰墙上的霜花突然疯狂生长，在沈知意面前拼出扭曲的图案——那是个捂住心口的动作，紧接着变成指向她身后的箭头。冰窖顶端的冰锥接连坠落，在她脚边摔成晶亮的碎片。
沈知意转身时裙摆扫过碎冰，珊瑚珠滚落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苏婉清站在十步外的冰柱旁，左眼已经完全变成青铜色，裂纹蔓延到嘴角，像戴了半张青铜面具。她伸出布满青苔状纹路的手，掌心朝上时露出腕间七宝镯。
"冰窖的寒气会加速契约反噬。"苏婉清的嗓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完好的右眼却盈满泪水，"把凤凰佩给我，我能让一切回到正轨。"
冰面心脏突然剧烈收缩。沈知意余光瞥见杯底血珠正在融化，一缕血丝顺着青铜血管流向深处。她假装踉跄扶住冰柱，袖中凤凰佩已滑到指尖。
"回到哪个正轨？"沈知意用鞋尖碾碎地面积霜，"大婚夜你调换血书的正轨？还是太后让你在合卺酒里下蛊的正轨？"
苏婉清青铜化的半边脸突然抽搐。冰层深处传来锁链晃动的闷响，七宝镯婴骸发出啼哭般的共鸣。她向前迈步时，青铜化的左腿刮擦冰面，留下闪着金属光泽的划痕。
"你以为他真会为你违抗契约？"苏婉清的笑声让冰锥震颤，"三年前他明知酒有问题，还是看着你喝下去了。"
凤凰佩突然发烫。沈知意垂在身侧的手腕一转，玉佩坠入袖袋深处，取而代之的是枚素银簪子。她佯装被激怒向前疾走两步，靴底精准踩中冰层最薄处。裂纹瞬间蔓延到苏婉清脚下，逼得她后退撞上冰柱。
"那便看看。"沈知意甩出银簪击中悬垂的冰锥，"是他违抗契约痛苦，还是你被反噬更痛苦！"
巨大的冰锥砸在两人之间。飞溅的碎冰里，沈知意扑向合卺酒杯所在的位置。苏婉清发出非人的尖啸，青铜手臂暴涨三尺，指尖几乎碰到她后心。千钧一发之际，所有冰墙同时映出萧景珩的虚影——半透明的男人张开双臂，心口金线崩断的刹那，整个冰窖的寒气凝成盾形冰墙。
沈知意的手穿过冰层。指尖触到酒杯的瞬间，杯底血珠突然跃起粘在她中指伤口处。地底传来类似琉璃碎裂的声响，以她为中心，冰层下的青铜血管开始急速腐化。
"不可能！"苏婉清疯狂捶打冰墙，"契约明明......"
猩红的光从地底透上来。融化中的冰面浮现密密麻麻的字迹，像有无数看不见的笔在同时书写。沈知意看清最上方那行——"永结同心"四字被利器刮去，旁边是歪斜的"各安天命"，墨色明显新得多。而冰面倒影里，三年前的婚房景象正逐渐清晰：盖头未掀的新娘端坐床边，苏婉清翡翠护甲的手正从袖中抽出另一张血书。
"原来如此。"沈知意擦掉指尖残血，"契约需要双方鲜血，所以你连我的血都准备好了。"
苏婉清突然安静下来。她慢慢撕开右袖，露出手臂内侧的陈旧刀疤："你看，我也有沈家的血。"青铜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她完好的半边脸，"当年太后说...只要契约成立，我就能......"
冰面下的心脏突然爆裂。飞溅的青铜碎片中，沈知意看见倒影里的苏婉清正将沾血的金簪刺向盖头下的人。画面突然扭曲，变成前日萧景珩在御书房的情景——他捏着废后诏书的手在抖，朱砂笔尖悬在"沈"字上方迟迟未落。
凤凰佩的红光突然大盛。冰窖顶部开始坍塌，巨大的冰块砸进正在融化的血字里。沈知意冲向出口时，听见苏婉清在身后轻笑："你以为赢的是你？"青铜化的躯体正在崩解，声音却异常清晰，"他心口的金线......从来就不是契约......"
断龙石落下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沈知意扑出洞口的刹那，背后传来青铜碎裂的清脆声响。月光下，她掌心的血珠与凤凰佩融合处，渐渐浮现出半枚凤凰形状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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