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血迹尚未拭净，宫人们已按萧烬的吩咐，将“沈昭”的尸身移入金丝楠木棺，停放在偏殿。
沈昭隐去身形守在殿外，听着殿内此起彼伏的啜泣，指尖冰凉——那是替身消散前残留的寒意。
“娘娘，您真的要一直躲着吗？”小禄子捧着件狐裘，在廊下打转，“陛下这几日水米未进，龙体如何吃得消？”
沈昭的声音从虚空传来：“还不是时候。替身既已替我赴死，总得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信以为真。”
她看向偏殿方向，“只是我总觉得不安，那具尸身……”
话音未落，偏殿突然传出一阵惊呼。沈昭与小禄子对视一眼，急忙赶去。
殿内，原本停放棺木的地方一片狼藉。
金丝楠木棺的盖子被掀在一旁，里面空空如也——替身的尸身竟不翼而飞！
“怎么回事？”
萧烬闻讯赶来，看到空棺时，瞳孔骤缩。他猛地转向守棺的侍卫，“你们是死人吗？！”
侍卫们“噗通”跪倒，浑身发抖：“陛下饶命！
方才殿内突然起了阵黑雾，雾散后……后棺就空了！”
沈昭隐在柱后，心沉到了谷底。替身本是镜影所化，消散后该化作光点才对，怎会有“尸身”？又为何会凭空消失？
“搜！给朕一寸一寸地搜！”萧烬的怒吼震得窗棂作响。
宫人侍卫们翻箱倒柜，最终只在棺底找到一缕白发。
那白发约莫三尺长，柔顺如丝，在烛火下泛着银光。
“这是……娘娘的头发？”
小禄子颤巍巍地拾起白发，声音发紧，“可娘娘的头发一直是乌黑的啊……”
沈昭心中一动。
她想起雪夜兵变后发梢凝结的白霜，想起强行催动骨笛时气血翻涌的刺痛——这白发，或许是她自身耗损的证明。
萧烬接过白发，指尖抚过发丝，突然僵住。
那白发竟在他掌心缓缓蠕动，缠缠绕绕，最终结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归”字。
“归……”萧烬喉结滚动，“她在说什么？”
“爹爹，娘亲是想回家吗？”阿燧不知何时跑了进来，一金一红的眼眸盯着那缕白发，突然伸手抢了过去，“阿燧帮娘亲保管！”
不等众人反应，她已将白发编入自己的发辫。
奇异的是，那白发刚与她的发丝相触，竟瞬间转成了银白色，与阿燧原本的黑发交织在一起，像缀了串碎雪。
“这……这是怎么了？”小禄子惊得合不拢嘴。
阿燧摸了摸发辫，咯咯笑道：“娘亲说，这样就不会丢啦。”
沈昭在暗处看得真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阿燧能与白发相融，甚至能“听”懂它的意思——这意味着，替身的消失、白发的出现，都与阿燧有着隐秘的联系。
“陛下，”一位老臣颤巍巍地出列，“臣斗胆进言，此乃不祥之兆啊！妖后尸身不翼而飞，化作白发缠上小公主，恐是要……”
“闭嘴！”
萧烬厉声打断，“昭儿从未害过任何人，何来不祥？倒是你们，若查不出尸身去向，都给朕去天牢待着！”
老臣们噤若寒蝉，纷纷告退。殿内只剩萧烬、阿燧与隐在暗处的沈昭。
萧烬蹲下身，看着阿燧发辫上的银发，声音放柔：“阿燧，娘亲还跟你说什么了？”
阿燧歪着头想了想：“娘亲说，有坏人在棺木里藏了东西，她把东西带走了。”
“藏了东西？”
萧烬眉头紧锁，“什么样的东西？”
“是……黑色的，会飞的……”阿燧的话没说完，突然打了个寒颤，往萧烬怀里缩了缩，“阿燧怕……”
沈昭心中一凛。黑色的、会飞的——莫非是无面画师的黑蝶？
她悄悄退至殿外，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突然明白过来。
无面画师从一开始就知道替身是假的，他故意让尸身消失，留下白发，既是挑衅，也是暗示——他手中有足以威胁沈昭的东西。
而那缕白发，或许不只是“归”字那么简单。
夜深时，沈昭潜入阿燧的寝殿。小姑娘睡得正香，发辫上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沈昭轻轻触碰银发，指尖传来一阵温热，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发丝流入她体内。
“娘亲……”阿燧呓语着，往她身边蹭了蹭，“别再走了……”
沈昭鼻头一酸，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走了。”
她守在床边，看着那缕银发，突然想起空纹之册上的一句话：“镜影归处，便是因果起点。”
替身的尸身去了哪里？黑蝶藏在棺中的东西是什么？白发缠成的“归”字，究竟指向何方？
无数疑问在心头盘旋，沈昭却隐隐感觉到，答案或许就藏在阿燧的银发里——那是她与替身、与阿燧、与所有未解因果的羁绊。
窗外，一只黑蝶停在枝头，翅上“燧”字在夜色中闪着幽光，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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