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礼握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茶水在杯里晃出细微的涟漪。秋晥月垂眸盯着父亲指节上的老年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一片被风吹皱的纸:“医生说……是长期压力累积的结果。”
李修缘靠在书房门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串,突然“咔嗒”一声捏紧金属环:“那为什么不早说?”话音未落,却看见妹妹睫毛剧烈颤动,喉结滚了滚又把话咽回去。
陈玄礼的茶杯重重搁在实木桌面上,发出“咚”的闷响:“胡闹!高三这节骨眼……”话说到一半,他忽然看见秋晥月从包里抽出叠病历单,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最上面那张印着“抑郁量表评估结果”的黑体字。
“上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秋晥月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听见他在哭,可敲门时他又说在背单词。”她捏着病历单的手指发白,“昨天我收拾书包,发现他课本里夹着……”喉咙突然哽住,说不下去。
李修缘忽然蹲下来,平视着父亲有些发红的眼睛:“爸,还记得我高三那年压力大到斑秃吗?您当时说‘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购物小票,“这是今早买的,他喜欢的那个漫画家新出的画册——他连拆快递的力气都没有了。”
雨声渐密,陈玄礼盯着窗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绿萝,忽然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秋晥月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想起小时候弟弟发烧说胡话,父亲也是这样一夜未眠地守在床边。
“明天……”陈玄礼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去学校帮他办休学手续。”秋晥月猛地抬头,看见父亲从抽屉里翻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弟弟小时候得的围棋比赛奖牌,“先带他去海边住段时间吧,你妈生前总说……”
话音戛然而止。李修缘别过脸去,喉结滚动着没说话。秋晥月忽然想起医生说的“家庭支持系统”,伸手轻轻覆上父亲交叠的手背:“医生说,配合治疗的话,会好起来的。”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陈玄礼忽然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弟弟的蓝色外套:“走,去把他从房间叫出来,晚上……咱们吃火锅。”他指腹摩挲着外套拉链上的小熊挂饰,“宇航最爱吃的毛肚,家里还有吗?”
秋晥月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背影,忽然鼻子发酸。李修缘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兄妹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潮湿的光。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微弱的月光正从云层里挤出来,落在玄关处弟弟常穿的那双运动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