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影子

张宇航躲在拐角处，拳头攥紧又松开，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父亲的背影比记忆中更瘦了，驼着背站在杜军卫面前，像棵被风吹弯的树。他听见陈玄礼说“我儿子”时，尾音轻轻发颤，像小时候自己发烧说胡话时，父亲摸他额头的手。

“五行因素”“暗夜组织”这些游戏术语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生硬得像块硌牙的石子。张宇航想起上周父亲偷偷用他的账号登录游戏，历史记录里全是“永冻军招募条件”“T博士弱点分析”。原来那个骂他“浪费钱”的男人，早就把他随口说的每个字，都藏进了深夜里的搜索框。

杜军卫的笑声穿过走廊，张宇航看见父亲急忙掏出手机，划开相册给对方看自己的跆拳道训练照。照片里的少年踢着靶子，阳光把影子拉得老长，而拍照的人——秋晥月说，那天父亲举着手机躲在树后，连拍三十张才选出这张清晰的。

“他没有异能……”陈玄礼的声音低下去，却在杜军卫拍他肩膀时猛地抬头，“但他能修好所有坏掉的东西！小时候拆了我的手表，第二天就拼成了闹钟……”张宇航的睫毛剧烈颤动，喉间泛起酸涩——那只被他拆坏的手表，父亲至今还放在书房抽屉里，表盘永远停在10:15，那是他出生的时间。

风掀起走廊的窗纱，父亲后颈的白发在阳光里明明灭灭。张宇航想起昨晚偷偷看见的场景：陈玄礼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手里攥着他的跆拳道白带，反复调整领带角度，像在参加什么重要面试。原来在那些“混账东西”的骂声背后，藏着比他更早开始的忐忑与期待。

杜军卫递来瓶水，陈玄礼接得太急，瓶盖“啪嗒”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却在弯腰时看见躲在墙后的影子。四目相对的瞬间，张宇航看见父亲眼里闪过的惊慌，像被抓包的孩子。而陈玄礼看着少年耳尖的红痣，忽然想起他周岁时抓周，攥着玩具枪不肯放手的模样。

“宇航？”父亲的声音像生锈的弹簧，“你……”

少年别过脸去，盯着走廊尽头的消防栓，却在余光里看见父亲把白带往身后藏。“其实……”他踢着地上的石子，看阳光在父亲皮鞋上跳成光斑，“我更想当工程师，修飞船的那种。”话音未落，看见陈玄礼从口袋里摸出个金属盒——里面是他攒了三个月的模型零件，“杜队长说，军队也需要后勤人员……”

张宇航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盒，忽然发现盒盖上刻着行小字：“宇航加油”。字体歪歪扭扭，像父亲偷偷练了很久的笔迹。远处传来秋晥月喊“吃饭”的声音，李修缘的钥匙串在楼梯间叮当作响，陈玄礼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拍了拍儿子肩膀：“走，回家。”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张宇航看见父亲的影子伸手勾住自己的小指，像小时候玩“影子 puppetry”那样。他忽然想起游戏里的“传承任务”，原来有些东西不必说破，当你发现父亲藏起的白带和零件盒时，那些笨拙的、迂回的爱，早已在时光里，结成了最坚固的铠甲。

有些路，父亲走得比你想象中更远，

他或许不懂什么是异能觉醒，

但他愿意为你，

把每个游戏里的名词，

都变成现实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