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阳光穿过葡萄藤，在青石板上织就碎金般的图案。胡八一掸了掸藏青色对襟短褂上的草屑，露出衣襟下若隐若现的摸金符。王胖子抱着紫砂壶猛灌凉茶，粗瓷壶嘴在他嘴边磕出清脆的响，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滚进汗衫领口，在胸口烫出一片湿痕。
楼梯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凤珏扶着雕花木栏下楼时，月白色织锦旗袍扫过最后一级台阶。与早晨的苗族服饰截然不同，她换了江南女子的装扮：乌发半挽成松云髻，一支羊脂玉簪斜插其间，余下的发丝如墨瀑般垂至腰间，发梢隐约可见几缕银色光芒——那是用银线绑在发根掺进了披散的头发里的银针，头发甩动间便可轻易取人性命。腕间缠绕的不再是苗家老银镯，而是一条朱红色蛇形饰物，蛇鳞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红光，正是她的蛊宠"朱砂"。此刻它正吐着信子，蛇头乖巧地伏在她手背，乍一看竟似一只红玉镯子。右手戴着一串由九枚银铃与红珊瑚串成的手链，走动时却不闻半点声响，唯有珊瑚珠在腕间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闷响——这是系统出品，九枚银铃分别放着九只蛊虫里边的空间采用折叠形式，只是外表看来小巧。
王胖子妹子这行头，比戏台上的角儿还鲜亮
王胖子盯着她手上的朱砂，小眼睛瞪得溜圆
王胖子朱砂的伤养好了？我瞧着好像还长了一点
凤珏嗯，伤好了，最近补的有点过头。
凤珏将檀木箱子搁在石桌上，铜锁"咔嗒"一声打开，露出里面几件裹着棉麻的器物。一尊巴掌大的鎏金小匣泛着幽光，匣身饕餮纹清晰可辨，旁边是一串嵌着绿松石的青铜铃铛，触手生凉。胡八一注意到，她旗袍领口别着枚银蝶胸针，正是昨夜从斗里带出的明器。那银蝶翅膀上的掐丝工艺极为精细，在阳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与她耳垂上的珍珠耳坠相得益彰。
凤珏先拿这些探路。
凤珏用指尖拨了拨青铜铃铛，
凤珏大件儿留在听风阁，免得吓着金爷。
王胖子探头往箱子里瞅，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棉麻底下，隐约可见半枚刻着辽国文字的玉璧，边缘还沾着未洗去的土锈。
胡八一望向葡萄架顶，青鳞正盘在那儿晒鳞，二十八对步足有节奏地轻叩木梁
胡八一让它看家？
凤珏青鳞最爱吃生肉
凤珏伸手轻拍蜈蚣的甲壳，它立刻温顺地伏下身子，尾部毒刺却突然卷起王胖子的草帽，甩向院角的蔷薇花丛，
凤珏若有不长眼的闯进来.....
王胖子得嘞！胖爷我举双手赞成
三人穿过潘家园早市时，正是人声鼎沸的辰时。古董贩子举着假古董追着洋人叫卖，算命瞎子的铜锣声此起彼伏，路边摊的油条香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凤珏走在中间，朱砂在腕间盘成圆环，偶尔吐出信子，吓得卖糖葫芦的老汉急忙后退半步。王胖子护着箱子左躲右闪，生怕被行人撞到，胡八一看似一手叉腰实则轻搭着腰间的军刺，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人群——他注意到街角有个戴瓜皮帽的汉子，正借着擦眼镜的动作往这边窥视。
大金牙的"聚宝斋"朱漆门上，"童叟无欺"的匾额被阳光晒得褪了色。推门进去时，正见大金牙戴着金框眼镜，对着一个青花瓷瓶不住点头，对面站着个西装革履的洋人，脖子上挂着台笨重的相机。
大金牙您瞧这冰裂纹，绝了！
大金牙用放大镜指着瓶底
大金牙底款'大明宣德年制'，地道的官窑！
洋人满意的点头，掏出支票簿刷刷写了几笔。待洋人离去，大金牙转身看到三人，小眼睛顿时眯成缝，嘴角的金牙在阳光下一闪
大金牙哎呦喂，胡爷胖爷，这位天仙似的姑娘是——
胡八一凤姑娘，新入伙的东家。
胡八一引荐道。凤珏颔首致意，袖口滑落半寸，露出朱砂的蛇头。大金牙瞳孔骤缩，却立刻堆起笑来，伸手虚引
大金牙快请里间坐，咱们关起门来细谈
店门"吱呀"一声合拢，廊下的"正在营业"木牌翻转成"暂停待客"。王胖子将箱子搁在八仙桌上，掀开锦缎的瞬间，大金牙的呼吸陡然加重——鎏金匣、青铜铃铛、嵌绿松石的玉蝉，还有那半枚刻着文字的玉璧，件件都是能让潘家园震动的狠货。他戴起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起鎏金匣，借着手电筒的光细看铭文，打开后看到里面的东西，喉结不住滚动
大金牙乖乖！这饕餮纹...还有这夜明珠！您几位是从哪座大墓里请出来的？
胡八一这你就别管了，来路绝对正。金爷给掌掌眼，这趟货能值多少？
大金牙沉吟片刻，伸出一根手指
大金牙实诚价，这个数。
王胖子刚要开口，凤珏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
胡八一一百万？
胡八一挑眉。大金牙点头如捣蒜
大金牙不瞒您说，就这夜明珠，单颗就能卖二十万！只是小店周转不灵，能否先付三成定金，三日后结清余款？
看了眼凤珏腕间的朱砂，
大金牙另外...抽成好说，旁人我收五成，您几位...三成就够！
凤珏夹着烟忽然开口
凤珏金爷倒是爽快。
大金牙咳，想跟几位交个朋友嘛！日后若有货，只管往我这儿送，价格保准公道！
他算盘打得精：眼前这几人虽然才盗了一个墓，但显然以后都会是倒斗界的顶尖高手，若能攀上关系，今后何愁没有财路？
交易谈妥，大金牙从保险柜里取出三叠现金，码在箱子里。胡八一逐张查验，指尖划过钞票时发出"沙沙"声。正这时，大金牙忽然一拍脑门
大金牙瞧我这记性！有件大事忘了说——考古队要进沙漠找精绝古城，杨教授托我寻几个懂行的向导，您几位可有兴趣？
胡八一捏着烟的手顿住
胡八一精绝古城？不是早就湮没在黄沙里了吗？
大金牙国家要搞科考，说是找什么古代文明。报酬可丰厚了，每人五万美刀！就是带个路，看看风水，遇上危险搭把手...以您几位的本事，那不是小菜一碟？
王胖子刚要开口，凤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凤珏金爷，我们应了
大金牙眼睛一亮，忙掏出纸笔写下地址
大金牙三天后去这儿找杨教授，就说是我介绍的！
他笑得满脸褶子都堆到了一起，心里盘算着两万块介绍费的着落。
出得店门已是午时，日头正毒。王胖子抹了把汗，指着街角的羊肉馆
王胖子可饿死胖爷了！今儿必须宰老胡一顿！
三人刚坐下，凤珏忽然察觉斜对角有桌人不对劲——两个穿对襟短褂的汉子，看似在喝酒，却不时用眼角余光瞥向他们，其中一人袖口露出半截刀疤，正是今早街角那个戴瓜皮帽的。
凤珏老胡，胖子，有尾巴
胡八一摸出烟盒，给凤珏递了一支，借点火的动作扫了一眼
胡八一小喽啰而已。
他语气平静，指间的火柴却擦得格外响
胡八一先吃饭，饭后绕到后街，看看能不能引出大鱼
王胖子夹起一块酱牛肉，眼神却陡然锋利
王胖子敢跟着胖爷，怕是活腻了。
他嘴上说着，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手摸了摸藏在衣服下的军刀，这还是出门前凤珏给他用来防身，没想到就要派上用场了。
窗外的阳光忽然被云层遮住，潘家园的喧嚣声隐约传来。凤珏轻抚腕间的朱砂，蛇身传来微微的暖意。她望向街对面的阴影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有些事，总要在暴风雨前先埋下伏笔，就像这顿看似寻常的午餐，实则已是暗流涌动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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