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鼎裂痕中渗出的金液倒映着三重月影。慕容九握着半截翡翠笛芯，看见鼎身浮现的铭文正蚕食自己的影子——每褪去一寸光影，西域黄沙深处便传来一声战鼓。
"九姑娘可看真切了？"思毕恶吕的残魂附着在鼎耳蟠龙雕纹上，龙睛淌出黑血，"这浮世绘卷里，可有你日夜跪拜的列祖列宗？"
鼎内沸腾的药液突然凝成镜面。慕容九看见七岁的自己被按在祭台上，八个姐姐的指尖刀划开她脊背皮肤，刻下的不是家徽，而是西域十八部的狼头血契。更骇人的是，药鼎对面站着少年模样的思毕恶吕，她手中牵着的男童眉眼间有颗朱砂痣。
"忆故！"慕容九的尖叫惊动鼎中沉眠的蛊虫。翡翠笛芯突然发烫，烫伤处显现的掌纹竟与鼎底积年血垢吻合——这是她出生时接生嬷嬷留下的手印。
阁外传来蚩尤战鼓的轰鸣。完全兽化的俊赤撞破琉璃穹顶，右臂墨刃暴涨十丈，刃芒扫过的星轨纷纷断裂。忆故的玉扇碎片在飓风中重组，十二根扇骨钉入他周身大穴时爆出冰雾："哥，你答应过不伤无辜..."
"无辜？"思毕恶吕的笑声震落檐角铜铃，"慕容氏女天生药骨，李氏儿郎命带煞星，这三百童男更是阁主炼了二十年的活蛊——哪个算得无辜？"
沙暴撕开的地缝中升起九座祭坛。每座祭坛中央都立着水晶棺，棺内少女与慕容九容貌肖似，只是额间分别刺着不同星宿。第十座祭坛缓缓转动，露出底下深井中浸泡的《药王神篇》全卷——书页竟是人皮缝制。
李昭阳的龙骨鞭就是这时缠上慕容九脚踝。她缺失的右臂被青铜义肢替代，齿轮转动声混着诅咒："还我寒星命来！"鞭梢钢刺扎入慕容九脚背的瞬间，十个祭坛同时射出青光，在天幕拼成慕容家徽。
"你还不懂么？"思毕恶吕残魂突然没入药鼎，"所谓家主，不过是药人的器皿。"鼎中药液翻涌，映出二十年前密室场景：慕容家主剜出心脏投入鼎中，鼎里躺着的女婴后颈浮现狼头刺青。
俊赤的墨刃劈开第三座祭坛时，水晶棺中的三姐突然睁眼。她腐烂的指尖点在自己太阳穴，慕容九额间顿时灼痛难当——被封印的《蛊神经》如毒蛇钻入识海。第一页赫然写着："九星连珠夜，双子献祭时。"
"原来我们..."忆故咳着血沫抓住俊赤兽爪，"才是药引..."他衣襟散开处，心口浮现的星图与慕容九后背血契严丝合合。三百童男突然齐声哭嚎，腕间红绳化作血线缠上两人身躯。
天机阁地砖逐块塌陷，露出底层的往生泉眼。十娘幻影从泉水中走出，手中捧着的不是《药王神篇》，而是慕容九满月时的长命锁。锁芯弹开的刹那，西域十八部的狼头旗在沙丘尽头升起，为首女子揭下面纱——竟是当年黑市收购紫芝的商人。
"圣女归位！"三百铁骑的嘶吼震散沙暴。慕容九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泉水中扭曲，最终定格成思毕恶吕的脸。翡翠笛芯突然自发飞向泉眼，所过之处童男接连爆体而亡，血雾凝成新的星轨。
俊赤的兽瞳在此刻恢复清明。墨刃斩断缠缚忆故的血线时，刃身浮现的甲骨文正是《蛊神经》末章："以爱为咒，可破轮回。"他突然反手将墨刃刺入自己心口，喷涌的金色血液在沙地绘出河洛图书。
"不要——！"忆故的悲鸣与慕容九的笛声同时响起。千音长笛最后的玉髓孔迸发七色流光，药鼎在声波中炸成碎片。思毕恶吕的残魂尖啸着被吸入往生泉，泉眼浮现的青铜门扉上，三百童男的掌印正逐个熄灭。
沙海归于死寂时，慕容九在废墟里挖出俊赤的墨刃。刃柄蚩尤战纹已褪成朱砂色，与忆故眉心的痣交相辉映。西方地平线突然升起九盏血灯笼，第十娘的身影在光晕中消散，只余声音回荡："...去敦煌...找真正的药人冢..."
李昭阳的断鞭插在沙堆上，缠着半幅丝帕——帕角绣着"慕容九"与"李寒星"的八字合婚帖。当慕容九拾起丝帕时，帕面突然自燃，灰烬中显现的地图指向终南山深处的乱葬岗，那里插着柄生锈的玉扇，扇骨刻着"俊赤"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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