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巅的雪在子时停了。
慕容九站在星轨岩上，嫁衣下摆浸着七叶紫芝的汁液，金线绣的百蛊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她握紧袖中千音长笛，第九孔里藏着思毕恶吕的本命蛊——这是那人头盖骨炼成的合卺酒盏。
"吉时到——"
十八部巫祝的吟唱震落松枝积雪。山道两侧三百青铜俑齐齐转身，手中捧着的不是红绸，而是慕容家八个姐姐的翡翠灵牌。牌面突然渗出金血，在空中凝成《药王神篇》的残章，恰好是当年俊赤在寒窑撕去的那一页。
"别怕。"忆故的金丝玉扇轻轻抵住她后腰。扇骨第十二节暗格弹出冰蚕丝，正缠着块阴阳鱼玉佩——与二十年前药铺护卫身上掉出那块，恰好能合成太极。
山风突然裹着腥气。送亲队伍最末的青铜俑头颅滚落，脖腔里钻出九条赤练蛇，蛇头赫然是思毕恶吕残存的面皮。
"好妹妹的喜酒，怎能不请姐姐？"蛇群扭曲成人体，金缕鞋踏碎最近的灵牌。慕容九的千音长笛刚要举起，却被忆故按住手腕："今日不宜见血。"
玉扇突然展开十二重。扇面浮出西域商队带来的星砂，在空中拼出《蛊神经》末章——正是当年被俊赤焚毁的那页。思毕恶吕的蛇身突然僵直，每一片鳞都在剥落，露出底下冰封的慕容二姐真容。
"二姐..."慕容九的珍珠步摇突然断裂。坠落的珍珠被忆故用扇骨接住，恰好补全星轨岩的北斗缺口。
三百里外的寒窑突然爆出青光。俊赤的残魂踏着红血墨刃的虚影掠至，刀刃挑开慕容九的盖头："礼未成，掀什么盖头？"那惯常戏谑的语气，却带着青铜城阙崩塌时的回响。
三牲祭坛突然炸裂。飞出的不是牲畜内脏，而是三百童男重生体的心脏，每颗都刻着"赤""故"二字。忆故的玉扇突然解体，十二根扇骨钉入心脏组成药鼎，鼎中沸腾的竟是当年黑市商人收购的七叶紫芝。
"喝了吧。"俊赤的残魂突然凝实，指尖战纹凝成匕首划开手腕，"你要的至亲心血。"金血坠入药鼎时，慕容九腕间莲花纹突然脱落，化作金线缠住思毕恶吕所化的蛇群。
合卺酒盏在鼎中浮起时，终南山突然倾斜。八大世家的飞舟撞碎雪幕，船头弩箭刻着李氏族徽。慕容九的嫁衣突然燃起业火，烧穿的布料下露出巫祝真身的星图——那正是开启药人冢的活体密钥。
"礼成——"
在十万箭雨触及喜服的刹那，忆故的玉扇与俊赤的墨刃同时刺入地脉。山体裂缝中涌出的不是熔岩，而是往生城的星髓残片。慕容九的千音长笛吹出《烬海谣》终章，音波凝成的新娘盖头罩住整座终南山。
当最后一粒星髓没入药鼎时，八大世家的飞舟突然调转船头。船舱里走出三百冰封的慕容家女儿，每个都捧着沾血的合婚庚帖。
"礼成了。"俊赤残魂开始消散，战刃在慕容九鬓边簪了朵七叶紫芝，"替我尝尝喜酒。"
雪又下了。这次落的是星髓灰烬，每一粒都映着寒窑里那个雪夜——十九岁的俊赤把最后半块黍饼塞给弟弟，自己咽下混着蛊虫的积雪。而今那蛊虫正在合卺酒里游弋，被慕容九仰头饮尽时，化作她眼底永不褪去的赤色星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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