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窗丹心

苏州府大牢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施瑶蜷缩在角落，数着从窄窗透进来的光斑。已是第三日了，那锭银子早被狱卒摸去，只余荷包里藏着的铜钱贴着肌肤发烫。

"小娘子，知府大人开恩，给你纸笔写供状呢！"狱卒扔进一叠黄纸，目光在她纤细的腕子上打转。

施瑶忽然咳嗽起来，袖中暗藏的铜钱"当啷"滚到狱卒脚边。趁他弯腰去捡，她压低声音："大哥若能带句话给听雨轩的周掌柜，床板下还有一串钱。"

狱卒捏着铜钱嘿嘿一笑："小娘子倒是上道。"

待脚步声远去，施瑶立刻扒开稻草堆——前日受刑时，她故意撞翻墨水，在地砖缝里蘸血画了几道。如今细细辨去，正是杜墨教她认的密账标记。

"甲三、卯七..."她咬着破袖口撕下布条，将线索写在内侧。忽然铁链哗响，她慌忙将布条塞回袖中。

"死到临头还耍花样！"师爷带着两个衙役进来，一脚踢飞稻草堆，"说！那杜墨把账册藏哪儿了？"

施瑶垂首不语。师爷冷笑："掌嘴！"

竹板抽在脸上火辣辣的，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她突然抬头："大人打死了我，那批漕粮的下落可就..."

师爷手势一顿："你知漕粮的事？"

"杜大人查了三个月，自然..."她故意含糊其辞，眼看师爷匆匆离去，知道鱼儿上钩了。这招打草惊蛇，正是杜墨教她的三十六计之一。

却说杜墨此时正在知府衙门拍案怒喝："林大人！无故羁押良民，这就是苏州府的规矩？"他腰间金牌晃得知府眼皮直跳——新科状元兼钦差的身份，到底压过地头蛇一头。

知府林有德抹着汗："杜大人息怒，那施氏勾结江洋大盗..."

"证据呢？"杜墨冷笑，"还是说林大人做贼心虚，怕本官查到那三十万石漕粮？"

窗外惊雷炸响，知府手中茶盏"啪"地落地。杜墨心中雪亮——前日施瑶说的"漕粮"二字，果然戳中了要害。

当夜三更，狱卒偷偷塞给施瑶半块馍馍："周掌柜说，明日午时有人来看你。"她掰开馍馍，里面裹着片薄如蝉翼的竹纸，上面蝇头小楷写着："漕船改道松江"。

施瑶心头狂跳，这是杜墨的字！她忙咬破手指，在供状背面画了朵梅花——他们约定好的暗号，梅开五瓣代表"五日后行动"。

第五日清晨，牢门突然洞开。知府亲自提着灯笼进来，身后师爷捧着套崭新衣裙："施姑娘，都是误会..."

她被带到花厅，只见杜墨一袭月白官服，正慢条斯理地品茶。见着她，茶盏"叮"地一响，他眼中闪过痛色，却很快化作春风笑意："林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知府干笑着递上释放文书，杜墨却忽然按住："且慢。施姑娘受了委屈，总该有些补偿。"他指尖在案上轻叩三下，"听闻林大人收藏的《雪江归棹图》堪称一绝..."

知府肉疼地点头应允。待出了衙门，杜墨立刻扶施瑶上马车，低声急问："伤到哪里了？"

车帘落下刹那，施瑶再也撑不住，昏倒在他怀中。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擦拭她脸上的伤，温热的液体滴在颈间——竟是他在落泪。

"瑶妹..."杜墨的声音发颤，"我查到林有德背后是户部侍郎，他们挪用漕粮是为了..."

施瑶突然抓住他手腕："床板...暗格..."说完又昏过去。

杜墨连夜带人突袭茶楼，从说书台暗格里取出账册。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瞳孔骤缩——那上面除了贪污证据，竟还画着半块雕凤玉佩，与施瑶荷包里的一模一样！

"大人！"随从慌张来报，"林知府悬梁了，留书说全是他的罪过..."

杜墨冷笑："这是弃车保帅。"他凝视着玉佩图样，想起父亲书房暗柜里那半块...二十年前被逐出家门的姑母，莫非就是施瑶的生母？

此时施瑶在高烧中呓语："娘...那玉佩不能给人看..."杜墨握紧她的手，在晨曦中做出决定——他要带她回京，不仅为案情，更为这段可能存在的血缘...

窗外，一只信鸽飞向北方，翅尖染着朝霞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