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巅的寒风像刀子,刮得我脸颊生疼。海拔五千米的冰川上,赵吏在前面开路,黑曜石戒指在雪地里泛着幽光。
"还有多远?"我喘着粗气问。
青鸾化作小鸟停在我肩上:"转过那个冰坳就是瑶池入口。"
三天前我们连夜离开民宿,辗转飞机、火车、越野车,最后这段路只能靠腿。海拔太高,连赵吏这个非人类都开始喘粗气,更别说我了。
"等等。"赵吏突然拦住我,指着雪地上的脚印,"有人先到了。"
脚印很新,边缘还带着未冻结的水汽。更诡异的是——脚印有三排,两排人形,一排像是某种犬科动物。
"长生道?"我摸出五帝钱。
赵吏摇头:"脚印太整齐,不像邪修。"他蹲下嗅了嗅,"有香火味...是仙家。"
正说着,冰坳后传来清越的铃铛声。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娃娃蹦出来,头顶扎着冲天辫,手腕脚腕都戴着金铃。
"来者可是钟家丫头?"娃娃老气横秋地问。
我瞪大眼睛:"人参娃娃?"
"没礼貌!"娃娃跺脚,"本座乃西王母座下守山童子!"他瞥了眼赵吏,"冥界的?娘娘只说见丫头一个。"
赵吏立刻把我拉到身后:"不可能分开。"
童子翻了个白眼:"由不得你!"他摇动金铃,冰川突然裂开道缝隙,"丫头进来,冥狗在外头等着!"
我正要抗议,青鸾轻轻啄我耳朵:"主人,这是规矩。西王母不见冥界之人。"
赵吏的手指捏得咯咯响,最终无奈松口:"一小时。不出来我就炸山。"
童子嗤笑一声,拽着我往裂缝走。穿过冰晶构成的隧道,眼前豁然开朗——云雾缭绕的瑶池畔,西王母正倚在白玉栏杆上喂锦鲤。她今天换了身现代装束,香奈儿套装配高跟鞋,要不是周身缭绕的仙气,活像个豪门贵妇。
"来了?"她头也不回,"坐。"
我战战兢兢地坐在石凳上,童子变出杯热气腾腾的茶。西王母这才转身,凤目在我身上一扫:"灵魂契约稳定了?伸手。"
她指尖搭在我脉门上,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游走全身。突然,她"咦"了一声:"钟馗的血脉...提前苏醒了?"
"什么意...啊!"剧痛毫无征兆地从脊椎炸开,我蜷缩着倒地,感觉每根骨头都在重组。西王母按住我天灵盖,厉声道:"屏息凝神!回想你最强的战斗记忆!"
眼前闪过车库大战、礼堂除魔...最后定格在赵吏转身迎向蚩尤分魂的背影。心脏像被烙铁灼烧,我嘶吼着抓向胸口——
"咔嚓。"
仿佛有什么枷锁断裂了。再睁眼时,视野变得无比清晰,甚至能看见空气中灵力的流动。我抬手摸脸,触到两道从眼角延伸到下巴的纹路,像是...钟馗的脸谱?
"果然。"西王母满意地点头,"危机刺激下提前觉醒了。"她变出面水镜,"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镜中的我眉心生出一道金色竖纹,面颊两侧是靛青色的云纹,瞳孔变成淡金色。最惊人的是背后隐约浮现的虚影——金甲红袍,虬髯怒目,正是传说中的钟馗法相!
"这...这是我?"
"是你祖宗。"西王母弹了下我额头,"钟馗当年斩妖除魔,功德圆满后本可位列仙班,却为个凡人女子放弃神位。他的血脉代代相传,到你这一代终于完全觉醒。"
我消化着这些信息,突然想到:"所以我能请钟馗上身,不是因为出马仙..."
"是因为你本就是他的后裔。"西王母挥手变出张石桌,上面摆着个沙盘,展示着九处封印之地,"蚩尤被分尸九处,如今已有三处松动。月食之夜,他必会全力破封。"
沙盘上三处标记闪着红光:山西煤矿、长白山天池、昆仑死亡谷。
"长生道想用灵媒体当钥匙,"我恍然大悟,"是因为钟馗血脉能解封,也能重新封印?"
西王母赞许地点头:"聪明。不过..."她突然掐诀点向我眉心,"光有血脉不够,还得学会这个。"
海量信息洪水般涌入脑海:降魔剑法、镇魂歌诀、封妖印...最震撼的是段记忆——千年前的昆仑之巅,钟馗将毕生功力凝成九道"斩妖符",分别镇在蚩尤尸块上。
"现在你明白为何蚩尤恨你入骨了。"西王母收回手,"当年封印他的主力,正是你祖宗。"
我头晕目眩地扶着石桌:"那赵吏...我是说那个凡人将军..."
"一段孽缘。"西王母望向瑶池云雾,"将军为救心上人强闯地府,被阿茶算计,成了没有灵魂的摆渡人。而你..."她意味深长地看我,"十世轮回,终得圆满。"
外面突然传来爆炸声,整个瑶池都在震动。童子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那冥狗把结界炸了个窟窿!"
西王母扶额:"让他进来吧,省得拆家。"
片刻后,赵吏黑着脸冲进来,看见我的样子明显一愣。我这才想起脸上的变化,慌忙去擦,却被他抓住手腕。
"好看。"他轻声说,拇指蹭过我脸颊纹路。
西王母咳嗽一声:"腻歪够没?说正事。"她指向沙盘,"月食当晚,你们必须守住这三处封印。尤其是山西——蚩尤的左臂封印,长生道经营多年,肯定有埋伏。"
赵吏皱眉:"我们只有两个人。"
"谁说的?"西王母拍拍手,三道身影从云雾中走出——王小亚、夏冬青,还有...李雯?
"玄女转世、阴阳眼,加上新觉醒的灵媒体。"西王母笑道,"够组个篮球队了。"
王小亚兴奋地挥手,夏冬青腼腆地笑,李雯则好奇地打量四周。我注意到她眉心多了个金色莲花印记,和西王母如出一辙。
"时间紧迫。"西王母变出三枚玉简分给我们,"这是封印术的要诀。现在..."她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夫妻合练第一课。"
没等我们反应,她袖袍一挥,所有人掉进突然出现的云洞中。天旋地转后,我摔在个巨大的青铜平台上——是沙盘里山西封印之地的等比例模型!
"实战训练开始。"西王母的声音从天上传来,"撑过三波攻击算合格。"
赵吏扶我起来,发现王小亚他们被传送到平台另一端。还没来得及汇合,地面突然隆起九个土包,爬出九具青铜铠甲!
"阴兵!"赵吏立刻进入战斗状态,"钟情,试试新能力!"
我深吸一口气,回想脑海中的剑诀。掌心向上,金光凝聚成一柄三尺青锋——和钟馗法相手中那把一模一样!
第一具阴兵冲来时,我本能地旋身挥剑。金光划过,阴兵拦腰断成两截。赵吏吹了声口哨:"帅啊。"
"别贫!"我挡开另一具阴兵的斧头,"左边交给我,右边你负责!"
我们背靠背迎战,配合越来越默契。赵吏的灭魂枪经过黑曜石强化,每发子弹都带着冥界寒气;我的金剑则专克邪祟,所过之处阴兵尽数瓦解。
远处传来王小亚的喊声:"冬青小心背后!"只见夏冬青不知从哪搞来个铜锣,"咣"地一敲,震得周围阴兵动作一滞。李雯趁机洒出把朱砂,砂粒在空中化作火网罩住敌人。
"可以啊!"我正要夸他们,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平台中央裂开巨缝,爬出个三头六臂的巨人虚影——是蚩尤分魂的投影!
"蝼蚁!"它六只眼睛同时锁定我,"钟馗的血脉必须死!"
狂暴的威压让我膝盖发软。赵吏挡在我面前,却被一爪子拍飞。眼看第二爪要落下,我体内突然涌出股陌生力量——金剑暴涨三倍,硬生生架住了蚩尤的利爪!
"滚回你的地狱!"我怒吼着将全部灵力注入剑锋。金光炸裂,蚩尤投影发出不甘的咆哮,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平台恢复平静,所有人都瘫在地上喘粗气。西王母从天而降,难得露出满意神色:"不错,比预计快了十分钟。"
她挥手把我们传回瑶池,每人发了颗金丹:"恢复体力,明天正式出发。"
我吞下金丹,暖流瞬间驱散疲惫。赵吏凑过来检查我有没有受伤,手指拂过脸颊时,那些纹路微微发亮。
"会消失吗?"他轻声问。
西王母听见了,轻笑:"看缘分。钟馗血脉完全觉醒后,你就是当代天师。"她意味深长地补充,"不过某些人更喜欢你跳大神的样子。"
赵吏耳根红了,我则想起第一次在便利店请仙的糗样,恨不得钻地缝。王小亚看热闹不嫌事大:"钟情你现在超酷!像武侠片里的神秘高手!"
夏冬青弱弱举手:"那个...我们真能阻止蚩尤复活吗?"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西王母望向逐渐西沉的太阳:"不是阻止,是拖延。真正的决战在..."她突然住口,"罢了,先顾眼前吧。"
当晚我们宿在瑶池偏殿。半夜我被噩梦惊醒,发现赵吏不在身边。披衣出门,看见他独自站在悬崖边,手里捏着枚铜钱——我送他的那枚。
"睡不着?"我走过去。
他收起铜钱,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想起些往事。"沉默片刻,"千年前我也曾站在这里,求西王母救你前世。"
月光洒在雪峰上,泛着幽幽蓝光。我靠在他肩头,突然问:"如果这次我们..."
"没有如果。"他打断我,声音坚定,"十世轮回都过来了,不差这一劫。"
我鼻子发酸,正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西王母出现在云端,衣袂翻飞:"提前了!月食就在今晚!所有人立刻出发!"
天边,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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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昆仑死亡谷的入口像张巨口,喷吐着硫磺味的黑雾。我们五人小队全副武装:我和赵吏打头阵,王小亚、夏冬青居中,李雯断后——她现在是西王母的临时弟子,会几个基础法术。
"记住,"赵吏检查弹药,"我们的任务是拖住蚩尤右腿的封印,等西王母解决山西那边的主力。"
我握紧金剑,脸上的纹路在月光下微微发烫。自从觉醒钟馗血脉,我能感知到封印之地的灵力流动——此刻谷内的阴气像沸水般翻腾。
"有人先到了。"夏冬青突然指向前方,"看那些火把!"
数百个黑袍人围在谷中央的祭坛边,正中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张明远!他本该被关在冥界,此刻却手持骨杖,正在念咒。
"不可能..."赵吏眯起眼,"阿茶亲自押送的他..."
祭坛上的青铜棺已经打开大半,里面伸出条巨蟒般的...腿?表面覆盖着青铜鳞片,五根脚趾像弯刀般锋利。每念一句咒,棺材就打开一分。
"没时间了!"我拔出金剑,"趁仪式没完成,杀进去!"
赵吏按住我:"等等,有古怪。"他指向祭坛两侧,"看那些柱子。"
原来每根石柱上都绑着个人,胸口画着血色符文。我数了数,正好九个,都是特殊体质者!
"他们要血祭..."我咬牙,"得救人!"
王小亚已经拉满弓——西王母给她的法宝,箭矢用凤凰羽毛制成。"我掩护,你们冲!"
第一箭射穿个黑袍人的喉咙,炸开团金色火焰。混乱中,我们冲向祭坛。赵吏枪法如神,每发子弹都精准爆头;我的金剑所向披靡,砍瓜切菜般杀出一条血路。
"钟家丫头!"张明远狞笑着举起骨杖,"正好用你的血当主祭品!"
他敲击祭坛,九根石柱同时亮起血光。绑在上面的人开始惨叫,生命力被强行抽离,化作九道血线注入青铜棺。棺材"砰"地完全打开,那条巨腿直立起来,足有三层楼高!
"晚了..."夏冬青脸色惨白,"它苏醒了..."
巨腿踩下的瞬间,赵吏抱着我滚到一旁。地面被踏出个深坑,冲击波掀飞了十几个黑袍人。张明远狂笑着跳上巨腿,像骑马般驾驭它:"蚩尤大人的肢体,岂是你们能抵挡的?"
我正要冲上去,李雯突然拦住我:"等等!看天上!"
血月边缘开始出现黑影——月食开始了!与此同时,巨腿表面的青铜鳞片片片竖起,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组织。它开始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躯干、手臂...最后是半个头颅!
"它在再生!"王小亚射出一箭,却被新长出的手臂拍飞。
赵吏连续开枪,但子弹打在蚩尤躯体上就像挠痒痒。我握紧金剑,突然想到西王母传授的"斩妖符"——当年钟馗就是用这招封印蚩尤的!
"掩护我!"我咬破手指在金剑上画符,"需要十秒!"
赵吏立刻换了个弹匣:"夏冬青!锣!"
震耳欲聋的锣声中,赵吏和王小亚全力牵制蚩尤。我集中全部灵力,金剑上的血符越来越亮。当第九笔完成时,剑身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跃起的瞬间,金剑暴涨十倍,带着开天辟地之势斩向蚩尤半成品的头颅。张明远想阻挡,被剑气直接蒸发。剑锋触及蚩尤额头的刹那,九个古老符文从虚空浮现,组成个金色牢笼将巨躯困住!
"封!"
金光炸裂,蚩尤发出不甘的咆哮,新生的躯体开始崩溃。但就在即将被完全封印时,它剩余的那只眼睛突然锁定我,射出一道血光!
"钟情!"赵吏飞扑过来,却被冲击波掀飞。血光穿透我的肩膀,带出一蓬金色血液——钟馗血脉的精华!
蚩尤贪婪地吸收着金血,封印出现裂缝。我单膝跪地,感觉力量随着血液流失。千钧一发之际,天边传来清越的凤鸣——西王母驾着青鸾赶到,袖中飞出九道金光,补全了封印!
"镇!"
随着她一声令下,蚩尤残躯被硬生生压回青铜棺。棺盖"轰"地闭合,九道符箓层层缠绕,最后沉入地底。
月食结束,银白的月光重新洒满山谷。我脱力倒下,被赶来的赵吏接住。他手忙脚乱地按着我流血的肩膀,声音发颤:"坚持住...别睡..."
西王母落在我身边,检查伤口后松了口气:"死不了。"她取出个玉瓶接住我滴落的金血,"倒是因祸得福——蚩尤中了计,这血里有它的本源之力。"
我虚弱地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是个活体追踪符。"西王母封好玉瓶,"通过这滴血,我们能找到蚩尤的主魂藏身处。"
赵吏紧紧抱住我,心跳快得像擂鼓。远处,王小亚和夏冬青正在解救那些被绑的人,李雯则挨个检查黑袍人的尸体。
"张明远是假的。"她举起一张人皮面具,"真正的大长老可能早就..."
西王母冷笑:"在山西?可惜那边只是个分身。"她望向东方,"真正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我靠在赵吏怀里,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金乌东升,照亮了血迹斑斑的山谷,也照亮了我们疲惫却坚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