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七月,太阴星上桂香浮动。
柒月躺在月桂树最粗壮的枝桠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脚,脚腕上的玉石月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她身着银白色广袖流仙裙,裙摆上绣着十二轮不同形态的月相,随着她的动作如水波般流淌。作为十二月神中的第七位,她早已习惯了这千年如一日的轮值生活。
"玉玉,你说母神为何非要我们轮流守着这破月亮?"柒月揪下一片桂叶,在指尖转着圈,"连只偷吃月华的兔子都没有,无聊死了。"
蹲在她膝头的玉兔抬起红宝石般的眼睛,三瓣嘴动了动:"月神大人说过,太阴星是维系人间潮汐与四季更替的关键,必须——"
"知道啦知道啦!"柒月翻了个身,墨色长发从树枝间垂落,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每次都是这套说辞。"她忽然眼睛一亮,指向远处,"玉玉快看!那是什么?"
一道青色流光划破月空,直直朝桂树林坠来。柒月轻盈一跃,随手折下一段桂枝,月白色的神力在指尖流转,化作流光溢彩的缎带缠绕其上。她踏着月华飘然而下,裙裾飞扬如绽放的昙花。
"砰——"
重物坠地的闷响惊起一片月尘。柒月落在三丈开外,好奇地歪着头。烟尘散去,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蜷缩在桂树根旁,周身萦绕着淡青色的妖气。
"有妖从山海界里掉出来了?"柒月蹲下身,用桂枝戳了戳男子的肩膀。对方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玉兔从她肩头跳下,落地时化作一个白嫩圆润的小姑娘,红眼睛瞪得溜圆:"还是植物化形呢!真不容易。"
柒月这才注意到男子发间若隐若现的槐叶纹路。她凑近细看,不由屏住了呼吸。这是一张与她那十个金乌哥哥截然不同的面孔——眉如远山含黛,鼻若悬胆挺秀,即使昏迷中紧蹙的眉头也掩不住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妖冶之气。只是他苍白的唇角和破碎的衣衫昭示着伤势不轻。
"就是有点弱。"柒月嘴上嫌弃,手上却已凝出一团月华,轻轻按在男子心口。
玉玉扯了扯她的袖子:"他有点穷诶,都没完整的衣服穿。"
"就是就是。"柒月点头附和,目光却黏在男子脸上挪不开,"不过他长得挺好看诶。"
玉玉突然瞪大眼睛:"你...该不会要强抢男妖吧?"
"他长得好看,我馋他身子!"柒月理直气壮地宣布,指尖划过男子精致的下颌线,"而且,槐树和月亮多配啊。和我双修不仅能帮他修补灵魂,还能增长修为!是他赚了!"
作为妖皇帝俊与月神常曦的小女儿,柒月向来随心所欲。她指尖轻点,流光缎带将男子温柔包裹,飘向她的月神宫。
"等等!"玉玉急得直跳脚,"你不和常曦大人,妖皇大人报备一声吗?"
"轮值期间月神宫我做主~"柒月哼着歌往前走,"等回了山海界再说也不迟。"
太阴星外围,十二座月神宫如众星拱月般环绕着中央的月御神宫。柒月的宫殿通体由月华凝成的琉璃构筑,檐角悬挂着玉兔形状的风铃,随风叮当作响。
寝殿内,离仑在混沌中挣扎。不烬木的火焰本该日夜灼烧他的魂魄,此刻却像是被什么压制着,痛楚减轻了许多。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整个穹顶由透明水晶砌成,漫天星河近在咫尺;四壁流淌着液态的月光,在白玉地板上投下粼粼波纹;就连他身下的床榻都散发着清冽的桂香。
"柒月!那个槐树精醒啦!"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离仑猛地转头,看见一个长着兔耳的小女孩正扒着门框大喊。他本能地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体内的伤,闷哼一声又跌回榻上。
"来啦~"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由远及近。柒月抱着一堆闪闪发光的物件飘进来,发间新别的月桂枝随着动作轻晃。
"你什么时候收集的这些东西!"玉玉瞪着她怀里那堆宝贝。
柒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上次去瑶池偷...咳咳,做客时顺的。"她转向离仑,眼睛弯成月牙,"你醒啦?"
离仑强撑着坐起,警惕地打量四周:"这是哪?我为何在此?"
"这里是太阴星呀。"柒月踢掉绣鞋爬上床榻,盘腿坐在他对面,"你从天上掉下来,被我捡到啦。我叫柒月,是十二月中第七个月的月神。"
太阴星?月神?离仑瞳孔微缩。在大荒,月亮只是夜空中的一块石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月神居住。他试探道:"这里是...洪荒?"
"算是?"柒月歪着头,"现在人间是唐朝啦。妖族都搬到山海界去了,只有我们十二月神轮流值守太阴星。"
唐朝?山海界?离仑心头剧震。难道他不仅穿越空间,还跨越了时间?正欲追问,柒月突然凑近,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塞进他口中。
珠子入口即化,清凉的液体滑入喉间,不烬木的灼烧感又减轻几分。离仑惊讶地发现,这小小一颗珠子蕴含的灵力竟堪比大荒的千年灵药。
"你现在太弱啦,承受不住太阴真水。"柒月的脸离他只有一拳距离,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脸颊,"先吃些太阴月华养养身子。"
离仑耳根发烫,下意识后仰,却发现自己已靠在床柱上退无可退。柒月身上有股清冷的桂香,与她在咫尺之间,竟让他心跳加速。
"等你伤好些,我就帮你灭了体内那团火。"柒月忽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笑得狡黠,"虽然不认识,但看着就不入流。"
离仑一怔:"那是不烬木的火焰..."
"无所谓~"柒月突然凑上前,在他脸颊"啾"地亲了一口,"太阴真水可灭世间万火!"说完便蹦下床榻,赤着脚跑开了。
玉玉早在柒月爬上床时就捂着眼睛溜走,临走还不忘带上门。离仑呆坐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触碰被亲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少女唇瓣的柔软触感,以及一丝清甜的月桂香。
寝殿安静下来,只剩下檐角玉兔风铃的轻响。离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流转的太阴月华。这股力量与他修炼的妖力截然不同,却意外地融洽。他闭上眼,开始引导月华修复受损的经脉。
窗外,柒月趴在云台上,晃着双腿看离仑打坐的身影。玉玉蹲在她旁边,忧心忡忡地问:"柒柒,你真要帮他灭那劳什子的…不烬火?不知道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
"怕什么?"柒月摘下一朵月桂把玩,"我可是母神亲封的月神,区区异火算什么?"她转头看向殿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再说了,这么好看的槐树妖,烧坏了多可惜。"
玉玉叹气:"你就不怕他是坏人?"
柒月轻笑,指尖凝聚出一滴银白色的水珠,在月光下璀璨如钻:"你觉得现在在凡尘俗世的妖啊,神啊,仙啊的有几个能打得过我?"她收起水珠,忽然正色道,"而且...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时空裂隙的气息。"
"什么?"玉玉惊得兔耳竖起。
"他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柒月望向浩瀚星海,"也许是从某个失落的大荒掉进来的。"她跳下云台,裙摆绽开如昙花一现,"等他伤好些,我要好好问问。"
此时殿内,离仑周身环绕着青白两色光华。太阴月华如清泉般冲刷着他的经脉,不烬木的肆虐被暂时压制。
他睁开眼,透过水晶穹顶望向那轮比大荒明亮百倍的月亮,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
这个自称月神的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而她口中的"太阴真水",真能彻底消灭不烬木吗?
檐角风铃轻响,送来一缕桂香。离仑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柒月那双比星河还要璀璨的眼睛。